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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草液地顺着原来的方向淌回去,以无比冷酷的神色道:“我自有盘算,你能不能先把手擦干净?”
    师挽棠怔愣了两秒,猛地皱眉,似乎想骂但是不知道该骂什么,被沈晏食指和拇指圈着的腕部微微发热,连带着心脏也缩了缩。
    “……不是我瞒着,只是这件事……发生得有些始料未及,现在若流传出去,对昆仑宫的秘境之行恐怕会不利,我若是镇压着,旁人心中忌惮,我昆仑宫的弟子们才不会被一些邪魔外道惦记。”
    沈晏松开了手,一本正经地解释起来,单观他大义凛然的神色,不够敏锐的人绝对看不出任何异样。
    师挽棠就是不够敏锐的人之一,他慢吞吞地缩回手,心情有些复杂,“灵魂的伤势跟躯体可不一样,可能要很久的时间才能愈合,这么大的事情,你就这么告诉我了……”
    沈晏一扬眉梢,不置可否,“交换啊,鬼王大人不是也怕黑吗?”
    师挽棠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矜傲地点了点下巴,“行吧,我师挽棠也不是非要杀人放火不可,你不跟我对着干,我也没必要对付你,你既然这么信任我,本鬼王便大发慈悲不将这事散播出去,不过沈晏你记着,你可欠我一个人情,以后是要还的。”
    开始了开始了,口嫌体正直的鬼王殿下又开始了。
    沈晏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睛,似乎被触动了某个开关,忍不住想微笑一下,但他很快忍住了,绷着嘴角道:“嗯,我记着。”
    6、登堂入室
    天光透过薄透的窗纸,自卧房一侧洋洋洒洒地落进来,纯黑色的桌椅床榻折射出金属般的光泽,这里散发着与前面恢宏巍峨的大殿如出一则的气息,久无人住的空气中弥漫着木料氤氲的厚重气味,床头的小矮桌甚至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来。身体半透明的年轻女鬼耷拉着舌头飘进来,左右扫了一眼,兴致勃勃地招呼身后道:“公纸,公纸,里看,介就是里的房间勒!”
    沈晏抬步进去,很有礼貌地朝她点了点头,并且道:“多谢,不过你的舌头又掉出来了。”
    “哈?”
    女鬼伸手在自己脸上摸了摸,果不其然摸到一片湿漉鲜红的嫩肉,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连忙抵着舌尖将其塞回去,整理好了,这才有模有样地朝沈晏行了个未出阁的姑娘福礼,羞涩笑道:“抱歉沈公子,我是吊死鬼,舌头总是会不自觉地掉出来,我已经很努力地控制了,希望没有吓到你。”
    沈晏彬彬有礼道:“不会。”
    女鬼是个健谈的女鬼,过来路上喋喋不休地跟他聊了很多,当然,大多数时候是她唱独角戏,沈晏不冷不热地“嗯”上一句,但她依旧很高兴,看得出生前是个很热情的人,沈晏从她单方面的热聊中得知她有个很温柔的名字,叫秋雨,若问她凡世种种,她便会茫然又有些自得其乐地告诉你:不记得啦!她有意识开始就在十方山脉呆着,碍于天资愚钝,修为低微,至今无法维持人形,连正常说话都要小心舌头从嘴巴里掉出来,一路上沈晏已经正面被暴击过无数次了,渐渐地就开始麻木了。
    虽说鬼魂是因为执念才停留人间不愿投胎,但像秋雨这样的情况也并不罕见,倘若长时间无法修出人形,灵魂不稳,便会导致记忆随着时间的退化,等能维持人形的时候,回忆已经被流逝的时间擦成空白了,这样的事件屡见不鲜,除非是天生于鬼道一途极有天赋者,能将这个空白的时间压缩至最小化甚至没有,其余大部分鬼魂,记忆都有或多或少的缺失。
    沈晏问道:“你们这些房间,平时都没人住吗?”
    眼前的卧房布置精细,采光极好,一看就属于上上佳的品质,可角落等不显眼的地方依旧铺着一层细细的灰尘,甚至连床头案都被粗心大意的打扫者忘记了,一抹下去,满手的灰。
    “啊,”秋雨短促地尖叫了一声,看着沈晏指尖的黑灰,一拍脑门,懊恼道:“我们鬼平时不住这里,这里朝南,风水对我们不太友好,这座后殿建造之初,是打算留给来访的客人或者大王的朋友们来住的,不过后来我们就发现,这里根本就没有访客,大王好像也没有什么朋友……所以就一直闲置下来了,不过我们有定期打扫的!您放心,我这就跟管事大叔说一声,让他叫人来收拾收拾,不会耽搁太久的,您等着!”
    说着,她把沈晏一个人撂在原地,半透明的身体像踩着风火轮一样飘远了。
    沈晏在原地站了片刻,从怀里掏出巾帕,慢吞吞地拭着指尖的脏物,而后又从乾坤袋中取出换洗衣物,将那套摸爬滚打了十多个时辰的脏衣换下,犹豫片刻,叠好暂时放在床边,做完这一切,他舒心地松掉头发,将原本复杂的发髻改成干净利落的高马尾,又左右环顾了一遍,确定无事可做,这才推开门,闲庭信步地离开了房间。
    偌大一个十方鬼殿,他也只认识师挽棠一个,除了找他,好像也没别的去处。经过一处亭台的时候,他随手截住一只阿飘询问师挽棠的所在,那阿飘新奇地上下打量他两眼,给他指了个方向,末了问:“你就是大王带回来的那个压寨夫人吗?!”
    沈晏:“……?”
    阿飘见他沉默,还当他是默认,围着他欢天喜地地转了两圈,拍手道:“我还以为秋雨姐姐是骗我们的!不过她说的真没错,王夫人长得特别好看,跟大王特别般配,你什么时候跟我们大王成亲?!新娘酒要提前三个月开始准备的!时间不够味道就不好了!”
    秋雨……王夫人……新娘酒……
    沈晏静默半晌,终于有些无语地撑住了额头。
    是他小看那姑娘了,他单以为她只是舌头管不住,没料到竟然还有这么丰富的剧情联想力,这么优秀的人才,不去写戏折子真的可惜了。
    阿飘小哥还满眼期冀地等着他的答案,他倒也不生气,本欲辩解,但想了想,连辩解都作罢了——流言这种东西,若传得太离谱,过段时间便会不攻自破的,与其费尽唇舌,倒不如顺其自然。
    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在阿飘小哥亮晶晶的目光中抬了抬手,面不改色地说了一句:“多谢。”
    然后他不疾不徐地走远了。
    渎川殿。
    师挽棠席地而坐,鸦黑色的衣袍将他雪白的肤色衬得格外明显,大约是为了方便行动,两截袖袍被他高高挽到肩头,细腻如瓷的胳膊在空中晃动着,在一片黑色中,亮得能把人眼睛晃瞎。
    师挽棠捧着册子哗哗哗翻过几页,眉心印着三痕不耐烦的褶皱,“紫龙金兽……这什么玩意儿?拿开拿开!”一扬手将册子扔得远远的,又从旁边的案几上拿起另一本。
    身旁一片案牍之海,不少摊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