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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旺,烧得锅里的糖水咕嘟咕嘟冒泡。
    听着热闹的沸腾声,迟宁蹙起了眉头。
    活了几百岁,他进到厨房做的第一样东西竟然是,糖葫芦。
    看着碗里鲜红饱满的山楂,迟宁打起了退堂鼓:“宗岱,你来。”
    “我?!”正兢兢业业添柴火的大弟子惊讶抬头,“我不行,一会厨房该炸了。”
    迟宁深深瞥他一眼:“我用阵法护着,伤不到你。”
    刚洗过山楂,迟宁宽大的袖口挽起几折,莹润白皙的指尖往下滴着水,整个人有了些湿漉漉的烟火气。
    门口突然冒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是顾凌霄恹恹地回来了。
    “脸色怎么不太好,”迟宁敏感地察觉到了徒弟的异样,但他养孩子的经验实在有限,只是轻轻试探着用手背贴顾凌霄的额头,“发烧了么?”
    额头上的凉意扩散开。顾凌霄的心里下了场大雨,方才疯长出来的毒草都柔顺地低伏了下去。
    他抬手攥住迟宁的手,牢牢捏在掌心。
    迟宁怔忪片刻,慢慢把手指往回抽。顾凌霄却不许,把迟宁牵得更紧了,像只野兽在圈地盘。
    宗岱一转头,正巧看见了两人双手交握脉脉不语的场景。
    他正在下山楂的手一哆嗦,整盘的红果全掉进了滚沸的糖浆里。
    砰的一声,锅里起了火。
    宗岱捧着胸口:“……敢还是顾师弟敢。”
    第7章 你到底拿我当什么?
    “哎,听说迟仙尊刚带回来的那个小孩,被测出了魔族血脉。”
    “魔族血脉?”另一人惊讶万分,沉吟道,“魔族后裔已经许久没出现过了,这么危险的怪物,不知道仙尊们会作何处置?”
    “不能留,”那人对魔类成见颇大,“定要诛之。”
    大陆混沌初开时,有魔物噬杀成性,靠着吞食人类提升修为。一位修士挺身而出斩杀了魔族首领,从此魔族一蹶不振。
    但仍有魔族余孽化为人形躲藏在人间,久而久之,他们的后嗣血液中的魔性渐淡,日常生活中几乎与普通人无异。
    可魔族的血脉就像是一点即燃的烈性炸药,其破坏性如山崩海啸般不可预估。
    所以各大宗门里不收与魔物有一丝沾染的弟子。
    顾凌霄垂着双手,无措地站在大殿里。周遭人的目光仿佛要在他身上灼出千万个洞,各种刻薄的字眼往他耳朵里钻。
    “杂种”“噬杀”“命里带煞”……
    顾凌霄怕极了,这里的人他全都不认识,他只急切地在人群中寻找一道白色身影。
    那人并没有出现,顾凌霄被关进了一间阴冷的监牢。
    “我、我找人……”顾凌霄扒着铁栏杆往外望。
    看管他的年轻人一脸不耐:“你找谁?”
    顾凌霄说出在心里默念过千遍的名字:“迟宁,他说他叫迟宁。”
    “别想了。迟仙尊为人光风霁月,怎会要你一个魔物做徒弟?”
    不要了吗?
    顾凌霄跌坐到杂乱的干草堆里,望着摊开的两只手掌发呆。
    他的这双手,从来没有抓到过什么东西。母亲去世,朋友失散,他孤身一人惶惶独活。
    之前他分明抓到了一片雪白的衣袂,现在,也搞砸了。
    监禁室的夜很冷,顾凌霄蜷成一团,在睡梦里还打着哆嗦。
    一条大氅忽然盖在小孩身上,温暖和清香把孱弱瘦小的身子包裹住。
    迟宁轻轻叫他:“凌霄,我们该走了。”
    “你叫我什么?”顾凌霄身子冻得僵硬,试了几次都没爬起来。
    迟宁很自然地把孩子背到背上:“你说你记不得原名,我就给你起了一个,叫凌霄,好不好?”
    凌霄。
    顾凌霄想起绯红色的落英里,青年铮的一声收剑入鞘,回身一瞥,龙章凤姿,宛如春归。
    “嗯,”顾凌霄长而密的睫毛抖了抖,“那我该叫你什么?”
    “你应唤我师尊。”
    “师尊……”
    顾凌霄把脸埋在迟宁的肩头,在心里又贪婪地叫了一声:师尊。
    场景飞速变幻,还是在监牢里,顾凌霄被四根玄铁链牢牢捆住手足。
    啪嗒——啪嗒——
    湿冷的墙面正往下滴着水,水珠砸在顾凌霄淤青可怖的伤口上,撕裂般地疼。
    顾凌霄忍着痛意,喉咙里像含了沙子:“师尊,我比武时失控杀人,是我错了,我愿意赎罪,求你……求你别逐我出师门。”
    迟宁白衣曳地,半垂的眼眸里裹着坚冰,无情,冷厉,看顾凌霄时仿佛在看一棵毫不相干的草芥。
    “你当受戒。”
    踏鸿剑缩成三寸长的匕首,剑刃如雪,毫不犹豫地刺进了顾凌霄的胸膛。
    血涌如洒朱砂墨。
    ……
    等到从梦魇中抽身时,顾凌霄的冷汗已经浸透了里衣。
    他按向胸口处,皮肉之下,一颗心还分明地跳动着。
    但被剑刃剖开的痛感仿佛还残留着,尖锐,如毒蛇的獠牙刺入其中。
    浓稠的夜色里,顾凌霄轻声嗤笑:
    迟宁啊迟宁,一意孤行收我为徒的是你,满手鲜血废我灵根的也是你。
    你到底拿我当什么,一只随意施舍的狗,还是一个可以随手丢弃的物件?
    第8章 进去就是,耍流氓
    “不能进不能进。”暮雪泉外,一只青色羽毛的鸟拦住顾凌霄。青鸢是迟宁所养的灵宠,颇为聪明,“在洗澡,进去就是,耍流氓。”
    它的意思是迟宁正在寒泉中调息,不让外人进入。
    “我来找一样东西。”
    顾凌霄从梦魇中醒来时下意识去摸玉佩,手伸到枕头下面,却扑了个空。玉佩的碎片被他用一方手帕小心包着,此时却不见了。
    顾凌霄动用灵识追踪玉佩的下落,在暮雪泉边找到了一缕熟悉的气息。
    竟是被迟宁拿走了。
    顾凌霄眼眶猩红,释放出危险的气息:母亲留下的信物,既使碎了,也不许别人染指。
    青鸢犹自叽叽喳喳:“等一等,仙尊会生气的。”
    “好吵。”
    顾凌霄一挥袖子,把聒噪的青鸟震出三丈远,抬步进了寒泉深处。
    暮雪泉由地下的千年冰脉融化而成,浮冰碎雪经年不散。泉水周围凛冽如寒冬,很多植物无法正常生存,唯有青松和梅花繁盛芬芳。
    顾凌霄没有刻意放轻脚步、收敛气息,按迟宁的修为,早该发现有外人闯入。
    可直到顾凌霄从一片梅花枝里窥见了自家师尊,迟宁还是阖着眉眼,对周遭的一切无知无觉。
    迟宁靠着池壁,一半的发丝浸在水里,冷白的皮肤和霜雪看不出区别。
    顾凌霄伸手拨开花枝,目光在迟宁颀长的肩颈线上扫过,那处的皮肤薄而娇嫩,轻轻一掐,留下的红印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