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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来了,可有什么发现?”
迟宁往屋里环顾一周,只有孙梁晕倒在地上,苹儿消失不见,也没看到和沈秋庭一同行动的顾凌霄。
“顾凌霄没和你一起回来?”
意料之中,沈秋庭听到了他并不想听到的名字,他弯唇笑笑,答:“我们找到阵眼了,他正守在那里。”
迟宁半信半疑。
从他进到重明镇的所见所闻来判断,这里的幻阵庞大而复杂,操控着上百户的人家,想破阵非一日之功。顾凌霄他们怎么会如此迅速。
沈秋庭催促:“孙府没有疑点,留在这里没有意义。顾凌霄正寻那妖兽的位置,需要仙尊相帮。”
***
孙府里都是凡人,避开他们并不难。
迟宁换了身寻常衣物,和沈秋庭出了孙府。
孙府前是重明镇的正街,宽敞的街道上寂静到诡异。
怪不得正午时分光线昏暗,原来是外面起了大雾,浓重的雾气仿佛阳光穿不透的云层。
迟宁只落后沈秋庭几步,视线就被阻隔得只能看见后者的袍角。
沈秋庭似乎探清了镇上的路线,带着迟宁熟练地拐了许多道弯。
迟宁越走越觉得不对劲,雾气吸入身体里,像种慢性毒药一样弥漫全身。
迟宁体内原本就单薄的灵力像生了锈,结了冰,不能调用自如。
抓紧了掌心的木雕小雀,迟宁不断尝试着传音过去,顾凌霄那边始终没有回答,寂静如荒漠冰原。
迟宁如芒在背。
“你……”迟宁停住了步子,“你是沈秋庭吗?”
身前的人也停下来,转身看他,骨节分明的手来握他的手腕:“我是。”
迟宁慌乱地甩开他:“我找顾凌霄,我自己去找。”
他几乎能确定,沈秋庭要带他走岔路歧途。
“迟仙尊还真是偏心啊。”
隔着雾气,迟宁也能看到沈秋庭的眼眸里没了往日的温和,狭长凌厉,让他想起冰冷的毒蛇。
“我是在意你们每个人的安危。”
沈秋庭忽而靠近,迟宁后退,后背抵上坚硬的墙面。
“是吗?”沈秋庭道,“我想要你想的要死了,你怎么不在意我的安危,救救我?”
“你说什么混账话!”迟宁重重推开沈秋庭。
沈秋庭轻笑几声:“是啊,我混账,你那徒弟不是比我混账十倍百倍。”
他原本不想这么快表露心意,他在尝试对迟宁好,让迟宁一步一步喜欢上他。
沈秋庭戴上最文雅端方的面皮,装谦让,装和善。
学了十年医术只为能在迟宁眼里更与众不同一点。
但再努力,都比不上顾凌霄。
顾凌霄的人生总是轻而易举,轻而易举让父亲沈暮替他卖命,为他去死。轻而易举成为迟宁偏疼的徒弟。
沈秋庭危险地逼近迟宁,欣赏着后者因为盛怒而剧烈起伏的胸膛:“劝你不要用灵力,瘴雾中混了毒,强行使用修为会经脉尽断。很疼的。”
迟宁不听劝告,召出踏鸿,大雾中灵力流转闪着白芒,剑身已经架在了沈秋庭的颈上。
“要杀我啊,”沈秋庭从容地拿出一只白瓷瓶,“但我能给你解药,吃下去,瘴雾就对你不起作用。”
迟宁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会有这些,你设下的幻阵?……我不曾疑心你,你竟然……”
“别太好奇。”沈秋庭趁迟宁分神,弹开踏鸿剑的剑身,抓住迟宁的手腕反锁在背后。
迟宁的两只手腕被擒在身后,挤在一处牢牢制着。他被迫转了个身,压在冰凉的石墙上。
沈秋庭从背后凑近上来,下颚在他肩上蹭了蹭:“顾凌霄保护不了你的。你无非是和他灵修过,灵力契合,才觉得他有多么多么好。”
“我破除掉他的灵力标记,怎么样?”
第36章 嗷呜~嗷呜~金猊兽
沈秋庭像最原始的兽性,激烈,野蛮。嘴上说着表白的动听话,动作却像刀刃一下一下地在迟宁心上剜。
迟宁很讨厌这样的感觉,受制于人,身处下风:“我不需要谁的保护,无论是顾凌霄还是你,我都把你们当簇玉的弟子后辈,一视同仁。”
“一视同仁?”沈秋庭哂笑,“可惜我生来就是贱命,注定低人一等。可迟仙尊,你不一样,你给过我希望。”
多年来的肖想一朝成真,沈秋庭禁锢着迟宁,握着后者冷玉一样的腕子:“那年除夕特别冷,容介带着几个看我不顺眼的师兄弟把我扔在冰湖里,我拼命挣扎,他们却笑,若无其事地回到岁和殿守岁……”
“我……我从前帮过你?”
沈秋庭所描述的情景迟宁只依稀记得一些。
迟宁印象里那孩子又瘦又小,被他从湖里捞上来的时候冻得缩成了一团,牙齿骨骼都在打颤。
迟宁把他的白羽大氅给小孩蒙上,问他:“你师父是哪位,怎么除夕夜让你一个人跑出来?”
簇玉峰支系庞杂,除却各位峰主的亲传弟子外,还有很多二,三代弟子和旁系弟子。迟宁不认识这个小孩,更不知道要把他往哪儿送。
小孩摇头不语,迟宁还以为自己遇上了个小哑巴,他蹲下来看小哑巴:“你不说话,我该拿你怎么办?”
沈秋庭的本意只是要迟宁的白羽大氅,他太冷了,想取些暖。
但谪仙一样的人竟然愿意蹲下来跟他说话,他大着胆子提出要求:“看完烟花,我就回去。”
“好。”迟宁在他身边坐一下,陪他等簇玉峰一年一度的烟花。
迟宁在簇玉的年月长了,这烟花每年都看,最后一丝火星湮灭,人们从天际移开眼,要相互碰杯说祝贺,然后继续投入到下一年的日子里去。
“祝贺,长大了一岁。”烟花熄了,迟宁对陌生小孩说祝福的话。
沈秋庭从来只恨时间过得慢,恨不能快些长大独挡一面。
这是唯一一个想让他永远留在里面的瞬间。
迟宁的眸子里仿佛还有未燃尽的星火,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火树银花落尽,明月皎皎在天。
这场除夕夜让沈秋庭记了很多年。
以至于他无法再以对待普通师叔的态度对待迟宁。
“果然,你不记得。”沈秋庭很颓丧,手上却把迟宁握得更疼。
他只是迟宁漫长经历中的插曲,微不足道,细枝末节。
沈秋庭却躲在角落里暗暗窥视了这么多年,像看山巅雪,像看云中月。
他讨厌顾凌霄,半点关系也不想和他沾上,却为了和顾凌霄虚与委蛇这么久,只为了能更多地见到迟宁。
想拥有迟宁,握在手里。
就比如现在。
“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沈秋庭,你该往前看。”迟宁道。
“好啊,我往前看。”沈秋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