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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留着人死时的神情状态,面上惊恐未消,身上带着致命的可怖伤疤。
迟宁看阴魂径直逼近上来,注意到了队伍前列的一个男人。
相比于其他阴魂行走得僵硬缓慢,那男人显然更灵活,领先同伴一截,干瘪粗糙的指节就要抓住迟宁的衣服。
迟宁忽然想到苹儿,如果阴魂也分三六九等,苹儿无疑是最厉害的,神情动作都和活人很肖像。
忽然肩膀被扯了一下,迟宁未来得及回神,就被顾凌霄拉往身后。
顾凌霄撑起结界做保护,语气严肃:“发什么楞,不要命了。”
阴魂比肉体脆弱,民间有习俗,末七之后人的七魄尽消,再不能存于世间。
迟宁问:“他们是被什么引来的?”
“你可有听到琴声。”
确实奏着一曲琴音,杂乱诡异,像战场上催促冲锋的号令。
这群阴魂显然是受到了控制,从散乱变为聚集,生出尖刺的手指抓挠结界。
“看到我们放出了金猊兽,有人着急了。”
拖下去不是办法,顾凌霄用妄天尊的神魂做压制,运灵力于掌心,往前一推。
阴魂被震得后退。
“我们走!”顾凌霄道。
玄铁室上方留有天窗,他们从窗口脱身而出,脚下又踩上重明镇的青石路。
长街寂静,只有两人足音的跫响。
迟宁沿街走,从第一户到最后一户,无一例外,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丧幡。
白色狭长的旗帜,无风而动,像场癫眩的狂舞。
顾凌霄顿住脚步:“之前我来查探时,还未见这种异象。”
迟宁挑了户人家,推门而入。
门扉低矮,深秋折断的蓬草打着旋,飞了满院。
其中一株停在了棺椁上。
乌黑棺木横放在院中,棺材盖上积层不薄的灰。白布混着屋檐上铃铛的响,让这里像个停尸的殓房。
迟宁没怎么犹豫,就走上前去欲开棺查验。
“我来。”顾凌霄挡住他的手。
指尖相碰,迟宁极不自然地缩回手。
从昨晚之后,迟宁对顾凌霄便是这种态度,顾凌霄往前逼近多少,他便往后退同样的距离。
顾凌霄显然感受到了,却什么也没说。
随着一声沉闷的响,棺盖被掀落在地,扬起尘土。
棺椁里有些空荡,只有最底端放着一张画像。
迟宁认得画中人,中年蓄须,额头有痣,是先前后脑勺处破了个血口,站在队伍前列朝他走来的人。
迟宁想拿起画像。
顾凌霄阻拦:“不能碰,这是噬灵术,一碰画像,魂魄也会湮灭。”
“你从何得知?”
之前顾凌霄击退阴魂,迟宁便起了疑虑。
他入过大大小小的幻阵,这次仍然觉得情况紧急,无从下手。
顾凌霄第一次到阵中来,却冷静而游刃有余。
顾凌霄不语,他上辈子阅遍这类禁术,这个幻阵的创造者虽花了很大心思隐藏噬灵术,但在他面前还是显得班门弄斧。
但他不能说。
他本就是重生之人,更何况妄天尊身份受人唾弃,见不得光。
“我不便说。”顾凌霄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便捕捉到了迟宁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他叹了口气,接着道,
“噬灵术啖食掉人的骨肉,吐出阴魂。阴魂依然填补人生前的位置,做他们该干的事情。阴魂中含着怨怼,怨气越来越重,这个镇就会变成饲养恶妖的温床。”
迟宁知道这种说法。
控制肉体总会腐朽,而阴魂不然。阴魂炼化后,能长久受人驱使,替人买命。
顾凌霄:“阴魂生怨,恶妖以怨气为食,相互伴生,如果重明镇的炼化成功,很难想象,星沉大陆上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可有解决之法?”
“阵眼。之前我们总以为大妖是幻阵的核心,可如今金猊醒来,而幻阵仍在运行。我们被误导了,这里另有玄机。”
迟宁默然,把五口棺椁一个接一个地打开,这里显然葬着一家五口,年迈的父母和三个孩子。
最后一张画像上是个姑娘,很特殊的,这张画像旁边写有名姓。
“苹儿……”迟宁低声道,“崔苹儿。”
“你在想什么?”顾凌霄走过来问。
定定地看着纸上的“崔苹儿”三字,迟宁像被敲了当头一棒,立在原处。
似乎所有线索串联在了一起,问题的答案在浮出水面。
“孙府,”迟宁道,“镇上居民皆殒命,但我在孙府时见过,喜婆,孙少爷,肉体尚存,那里有幸存者。”
***
孙家府邸依旧红绸高挂,在众多白幡里,这点红显得单薄而诡异。
迟宁和顾凌霄尚未踏进屋中,就听到了凄厉的哭喊。
“儿啊,我的儿子,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你怎么就忽然……”
迟宁透过窗子往里看,只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伏在床上呼天抢地,床上躺着的年轻男子他还挺眼熟。
孙梁,新郎官。
顾凌霄留在外面守着,迟宁进了屋内。
从跪了一排的下人面前走过,迟宁伸手拍了拍妇人的肩膀。
孙夫人转头,两行鲜血自眼眶内流下。
迟宁当即从袖中掏出一张符咒,贴在孙夫人的印堂处。
黄符纸瞬间燃起青烟,化为灰烬。
迟宁问:“你儿子怎么了?”
“生病了,痨病。”
迟宁又问:“今日新娘嫁入府中,你送了她什么?”
孙夫人张了张口,半晌才答:“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我的儿,你怎么就……”
是了,她只会来回重复这几句话,机械的,固执的。
像被人束在套子里,做了活棋子。
符咒因无法感知到魂魄而自燃,孙府的人和镇上居民的情况恰好相反,丢了魂魄,躯壳还在。
命是留下了,却成了真真正正的行尸走肉。
迟宁一步一步走向床边,取出匕首来,抵上孙梁的脖颈。
刀尖即将刺入肉里,屋外忽然狂风大作,木窗被猛然吹开,发出呼啦呼啦的响。
一道鬼魅的影子闪现在身边:“你想干什么。”
迟宁转头去看,见苹儿比第二次见面时更苍白了些,身子像浸了水的薄宣纸,摇摇欲坠。
见苹儿现身,迟宁把匕首撤开些许:“他要死了。”
苹儿的眼睛看向孙梁。
后者寂静无声地躺着,呼吸微弱,唇色发青。
苹儿尖叫一声,黑瞳仁倏地缩小,眼白占据大半个眼球。
团团黑气从她身上散出。
像墨汁滴入水池里,黑气很快弥散开来,除了迟宁,屋内众人尽皆倒地。
动静太大了,顾凌霄站在门口满眼焦急:“师尊。”
“没事,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