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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是她父亲,她期待着美满的姻亲,却被人拉进深渊。
    迟宁缄默,另一边,崔苹儿从床边站了起来,她一挥衣袖,把迟宁凝出的幻象全部打碎。
    “我从没敢去看过他们……世上芸芸众生……凭什么我最倒霉……孙梁对我虚情假意……上天对我百般捉弄……”
    良久,崔苹儿指着她心口:“我这里穿着一根钉,是道士束缚我的咒。你……”
    却不料屋外阴风大作,尖锐的琴声往人耳膜里钻。
    崔苹儿眼珠全变为白色,仿佛被人提上了线,神志不再,急冲冲地往门外走。
    孙府外早是一片混战。
    顾凌霄守着孙府大门,半步也不后退。
    他苦撑许久,灵力近乎枯竭。
    此时琴声倏地抬高,只见一道虚影从门内钻出,顾凌霄刚来得及侧过身,“刺啦”一声,袍袖被锐物划破。
    苹儿的指甲变为尖锐的爪,黑发尽散,向顾凌霄袭来。
    顾凌霄和她对着招,心想再拖下去局势只会更加不利。
    他上辈子简单研究过噬灵术,还写了一个专门对付这类幻阵阵眼的法子。
    时间过太久了,顾凌霄只能凭着些微的印象,尝试着往摘辰剑上加了个印阵。
    摘辰剑闪出金芒的同时,崔苹儿恢复黑瞳,只是眸子依然浑浊,浑身黑色的煞气也为消散。
    看来印阵勉强能用,虽然效果只有一时半刻。
    顾凌霄抓住这个时间,问:“看看周围的景象,这是你想要的吗?”
    曾经热闹的小镇再无生气,断壁颓垣,残破腐朽。
    崔苹儿浑浊的眼球动了动,在众多阴魂中寻找着什么。
    “父亲呢。”崔苹儿喃喃道。
    像是心有所感,崔父缓缓转过头,正对上女儿焦急的视线。
    这一对视,中间隔着寒暑晨昏,隔着乱葬岗的呼喊,隔着千百无辜者的性命。
    人人都说鬼是不会哭的,可顾凌霄分明看见崔苹儿淌了泪。
    “仙长,”她说,“我愿赎罪。”
    迟宁的本意是拦住阴魂,帮顾凌霄争取到和崔苹儿周旋的机会。
    可渐渐的,有大半的阴魂朝他围过来。
    各色的面目,苍白,狰狞,迟宁身处其中,看得目眩。
    灵力不支,迟宁用踏鸿剑撑着地面,勉强让自己不倒下。
    一只阴魂举着铁棒朝迟宁挥来,迟宁自知躲不过,想生生挨下这一记。
    预料中的痛楚没有发生,弹琴人从高处跳下,琴身一扫,把那阴魂击退。
    “你是?”迟宁看着那人的面具。
    对方道:“你跟我走。”
    迟宁后退几步逃开对方臂弯,顺势摘下了那人的面具。
    银白面具掉在地上,迟宁看清了面具后的脸孔。
    他有些不知所措,连声音都放得很低:“我宁愿不是你……沈秋庭。”
    “嘭”的一声响,众阴魂都停住了动作。
    迟宁去寻声音的来源。
    只见崔苹儿撞到了孙府前挂着红绸的柱子上,义无反顾,头破血流。
    身带诅咒的亡魂,不入轮回,没有转世。
    崔苹儿眼见自己消散,从双足开始慢慢往上,她孱弱的身体逐渐消散,化为一抔轻飘的灰烟。
    透过孙府高高的门扉,苹儿最后一次往里望。
    记忆里少爷总爱穿朱红色衣袍,他倚在廊前逗鸟雀,春风过堂,满院都是熏然暖香。
    苹儿和其他女孩一起做女红,远远瞧着少年郎,恍惚到失手刺偏了手里的绣花针。
    针尖扎破指腹,溢出一滴相思血……
    ……
    “苹儿……”迟宁想要上前,却被沈秋庭牢牢攥住胳膊。
    迟宁从未这么痛过,崔苹儿好像已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崔苹儿魂飞魄散,迟宁的一颗心仿佛死了一次。
    噬灵术契约已解,众人将要苏醒。
    苏醒之前,阴魂往往最暴动难安,疯狂地反噬操纵者。
    铮得一声,一丝银弦崩断,沈秋庭呛出血来。
    局面崩溃,沈秋庭却去握迟宁的掌心。
    迟宁只感觉像被冰冷的蛇尾缠上:“放开!”
    沈秋庭似乎有些伤感,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嘴里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我练了很久,很想给你弹一曲《松风寒》。”
    “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沈秋庭觉得迟宁一定会喜欢。
    可惜琴弦断绝,曲调难成。可惜他们撕破了和善的面皮,是水火不容的仇敌。
    幻阵虽破,迟宁却受制于人,他听见沈秋庭又问和之前同样的话:“你跟我走么。”
    迟宁看向前方,顾凌霄站在孙府门前,长身而立。
    那才是和他同道的人。
    迟宁淡声回应沈秋庭:“我毋宁死。”
    这局沈秋庭一败涂地,他收起聆恨,垂眸看迟宁:“可我早说过,你死,我舍不得。”
    语毕,沈秋庭仰头而笑,越上高墙,消失在了夜色里。
    迟宁无法去追,他已经是强弩之末。
    撑着踏鸿剑想起身,迟宁却发现双膝虚软,一步也挪不动。
    眼眶发酸,他用手背一擦,竟沾上了一道水痕。
    什么时候哭了?
    迟宁怎么擦也擦不干净泪水,直到他被拥进温暖的怀抱里。
    顾凌霄吻去迟宁的泪水,双唇再往下,轻碰到嘴角。
    这个吻轻且安静,安慰大过亲昵。
    迟宁感觉像被什么小动物触碰着,有种亲近的温暖感。
    “顾凌霄……”
    “嗯。”
    四周阒寂,无边无际的黑暗空茫里,只照着一弯朦胧残月。
    迟宁和西沉的月光一样冷,单薄的身躯微颤,指尖都透着病弱的霜白色。
    迟宁总会给他一种错觉,像随时会消失的朝露,像随时会凋零的昙花。
    顾凌霄去拍迟宁的背:“没事了,马上天亮了,我陪你。”
    他要和迟宁纠葛不清,他要和迟宁共信神明。
    第39章 师尊,你尾巴呢?
    随着第一缕光线从东方云层里穿出,重明镇停滞许久的时间又往前走。
    孙家仆人搭了梯子,扯下门前鲜艳的红绸。
    管家很疑惑地问那仆人:“我这记性是越来越差,昨天少爷不是娶亲了么,怎么不见新娘子。”
    仆人回道:“哪里有新娘,我取红绸之前就问了,咱们府里还是那么多人,我也纳闷,这缎子是谁挂上去的。”
    两人谈论一会儿,都觉得这事邪门。
    紧接着,一位老人沿着街道找来了,从孙家门前往里看。
    管家问:“崔老爷子,怎么了?”
    崔父说:“我找我家苹儿呐。”
    “崔老爷子,你也记岔了,你女儿早不在我们府上干活了”。
    崔父迟缓地点了点头,在孙府面前站了许久,终于转身颤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