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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看见他,车停稳之后,是路苗先下的车,等路成国下车的时候堂哥已经跑过来了。
路成国看到他的时候,一只腿放在车里一只腿放在车外,看清侄儿头上的白布的那一瞬间,他被脚下的冰雪一滑,整个人跪到了地上,路苗听到清晰的一声膝盖撞击雪地的声音。
他许久都没有起身。
堂哥眼睛红红地站着他俩面前,一手抓着白布:“我爸让我来接你们,那会儿奶奶她是回光返照,刚刚,刚刚她走了。”
路苗有种恍惚的感觉,她机械地接过堂哥递给自己的白布,系在了头上,路成国还趴在地上没起来,脸挨着地面,一动不动,堂哥使了很大力气才把他拉起来,但他就好像软面条一样,脸色苍白,身体无力,得靠堂哥架着他才能往前走。
路苗自己一个人站着,莫名想起那一天的她也是这样。
沈静死的那天,她去给沈静叫医生,她还没叫来医生就听见同一病房的人喊她回去,她有预感一样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她疯了一样跑回去,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的人大喊“没心跳了”,她闯进病房的时候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脚,结结实实地摔倒了地上,然后她就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等空白的脑子苏醒之后才站起来,趴附到紧闭双眼的沈静身上。
回想起那个时刻的路苗看着路成国,忽然眼睛模糊了,她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泪。
*
因为马上要过年了,今年的除夕是腊月二十八,要在年前把丧事办完,于是人在家里停尸三天之后就要送葬。
腊月二十七凌晨四点,鹤川深处的山脚下,葬礼开始。先是家里亲人挨个站在门口朝着四面群山大喊死者名字,叫她最后回家看一看。片刻后,一群人排成两排,各自拿着花圈纸马等物,跟着扛棺材的人走到墓地,走的时候继续喊名字。
这个时候,路苗才知道自己的奶奶真名叫什么,在奶奶在世的时候,她就好像是家族里的隐形人,没有姓名,只是活着。
等到一切仪式都结束之后,已经早晨七八点了。回去的时候,道路弯曲地势也不平,头系白布的人们沿着细长细长的乡间小路行走,队伍很长,这头在山脚下,那头就延伸到了山间。路苗顶着白布回头看,山顶上,太阳出来了。
这两天里,路成国作为整个家族里混得最有鼻子有眼的人,负责主持整个仪式的流程。除了刚来的那一天,路苗就没见到他失态了,他甚至可以面不改色地拉走跪在灵前哭嚎拦住棺材走的姑姑。
但此刻,路成国走在路苗前面一米的位置,走着走着,他忽然在一个冰封的池塘前停下:“这里。”
路苗左右看看,只有她离路成国最近,他在跟她说话?
路成国语气平淡地说:“我小的时候,你奶奶还没生病,这个池塘还没挖,这里是片田。你奶奶以前负责在生产队开农机,她开农机的时候都会把小孩带着,那个时候,谁能被带上都高兴几天。”
路苗不知道那些事情,这是路成国第一次跟她说。
路苗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群山深重,墓地已经看不见了。这世界上有多少面目模糊的人其实曾经很生动?
她回头,发现路成国正和她看向同样的方向,他的脸部绷紧,眼睛开合间,表情里是说不出的悲伤。
这一刻,看着路成国的表情,路苗的心忽然很难受。
你也会因为妈妈去世而难过?
那你知道不知道,别人也有妈妈,也会难过。
人就是这样,为了自己在意的人流泪的同时又可以毫不犹豫地践踏别人。
路苗的心里仿佛生出了一双眼睛,高高地悬在空中。
它看着路成国,心想你真可怜。你丢掉了爱你的人,跟一个居心叵测的女人在一起,而你毫无察觉,沉浸在权力和控制欲中生活,为了加官进爵而自豪无比,生活中所有美好都与你无关,你逐渐地失去一切。
它又看着她自己,你又有什么好得意的,现在,和你血脉最近的人就在你身边,但你们永远永远不会再有常人拥有的父女情谊,你也因此变得畏手畏脚,对别人的好意模糊处理,未来这一生还不知道会走向哪里,四处都是去处,四处都不知道去得去不得。
正在路苗情绪低落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这边的天气太冷了,从四点冻到现在,路苗的手已经佝偻了,完全伸不直,她掏出手机之后好久才解开锁。
秦淮给她发了一条短信:“明天过年了,多买点吃的,我给你寄了点零食,记得查收。”
路苗用一根手指戳着手机屏幕:“我知道了,等会我就回家,继续学习吧。”
秦淮的回复很快:“我等着你。”
路苗回复了他一个微笑:“^_^。”
路苗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深吸了一口气,未来,总还是有希望的吧,起码他还在她身边。
回去的路上,在路成国的车上,或许是因为这两天的家庭气氛比较浓郁,路成国居然问她:“明天过年,你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