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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说话,对不对。”
无视。
“尘儿。”
继续无视。
“你同我说说话。”
他的胸膛嗡嗡嗡,她的脑子也嗡嗡嗡,他抖得仿佛要散架,她也随之快要散架,这么一个弱不禁风,过了今日没明日的小孩子,竟将她禁锢得眼冒金星,无论她怎么踹都不放手,简直是不可思议。
她邪火乱窜,张口便在他胳膊上狠狠落齿。
小孩子吃痛,却还是不肯放手。
她无计可施,第一次在他面前用了妖术,缩了身形遁出来,回身,满目警惕地盯着他。
小孩子扶着墙慢慢撑起身,拖着血淋淋的手臂,一面咳一面走到井边,用好的那只手费力地打水。她有些懊悔自己的简单粗暴,怎么说对方也是个小孩子,很不该动手,不,动口。
再说,她是来报恩不是来报仇的,这伤要是被纪瑶看到,显得她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小孩子捧了冰冷的井水,瑟缩着洗掉手臂上的血污,她越看越良心不安,走上前,主动将尾巴递给他,随他处置。
“你过来,我好冷。”
绝对是喝醉了,不然以他又别扭又敏感又易怒的性子,打死都不会说这种可怜巴巴的话。她的良心一时更加猖獗,慢吞吞靠近,他抱起她,那双手刚刚泡过井水,凉得直入她心肺。
“尘儿。”
她动了动耳朵,表示听到了。
“我也讨厌你。”
毫不意外。
一滴泪砸在鼻尖,她抬头,瞧见小孩子满脸都是泪,她看得呆住,没明白为什么骂她的是他,哭得这样伤心的也是他。
人界有个圣贤说,“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实在是太有道理了。
不过,小孩子没对任何人提起她咬他的事,反正他的衣衫素来破烂肮脏,血污看不出来,多几个洞更看不出来。为着他的守口如瓶,她与他难得有一段和平的日子。
回过神,那几个书生已经寻旁人去了,梦尘看着空了的酒杯,眯了眯眼,有几分说不出的情绪翻涌上来。纪眠风执杯的姿态很正派很端严,衣袖隐约间,梦尘一眼瞥见他腕间的链子,如玉如银的色泽,九枚串珠各印一枚梨花,似被反复摩挲,颗颗莹润生光。
狐有九尾,炼化成珠,既非玉,亦非银,而是妖骨。
梦尘两眼放光地伸手,有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她本以为,十年岁月荏苒,套出它的下落还需费一番功夫,没想到他竟随身佩戴着。
纪眠风冷冷避开她,衣袖掩过腕间珠串,“做什么?”
梦尘笑得很无辜很好奇,“大人的珠串好生别致,很像女儿家的首饰,可否容我细看?”
“不可。”
梦尘暗自磨牙,仍赔了笑脸,“就看一眼。”
“不。”
倘若回到十年前,梦尘定要将当时的自己丢到江里喂鱼,免得她一个想不开,把大半的妖力都送给那个狼心狗肺的小崽子,还愚不可及地设了认主的禁制,除非小崽子自己取下来,否则连她都拿不回来。
苍了个天了。
梦尘眼巴巴盯着纪眠风的衣袖,“不就是个珠串吗,大人何至于这般小气。”
“于姑娘是珠串,于我……”
梦尘给自己倒了杯酒,“于你怎么?”
“于我,虽死不换。”
固然梦尘十分、二十分、三十分地想弄死他,但妖界铁律昭昭,杀人是要偿命的。她瞥了一眼纪眠风,“容我好奇,此物是何人赠与?”
纪眠风的脸色有些白。
梦尘见他如此模样,不由心情大好,“大人这般爱重,想来对赠与之人,更是爱重有加,虽死不换。”
纪眠风的脸色果然更难看了。
梦尘正喝得高兴,忽听得沉默良久的一句,“没有,我对它很不好。”
梦尘怔得一顿,手中的玉液琼浆忽然有些涩,她转过头,像是初次认真审视眼前的少年,当年她遇见纪瑶的时候,大约也是这样的年纪。
那个踏歌撷芳的小女孩,已埋骨深宫十年之久,而那个又凶又脆弱的小崽子,竟也长这么大了。
梦尘垂眸半晌,复笑得盈盈,“天色已晚,大人不回去?”
纪眠风不答。
“东宫那边,不会怪罪大人么?”
“又或是,大人舍不得我?”梦尘凑近,“我也舍不得大人,不如今日便跟了大人,天涯海角,朝朝暮暮。”
纪眠风骤然起身,不过一瞬,便恢复了来时的平淡神色,与席间诸人辞别。梦尘却注意到,他胸膛似有异样的起伏,可能是从前跟了他几年的缘故,这种征兆一出现,她就下意识地紧张,也匆匆离席,偷偷跟上他。
今夜的秦淮河畔格外热闹,男女相携,赏灯泛舟,梦尘混迹其中,倒也并不显眼,纪眠风在前头走着,她在后头跟着,恍惚间,竟像回到过去的岁月,小孩子绕着破败的宫殿漫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