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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觉得这是小崽子难得有悟性的时刻,短短几瞬,便学会了断舍离。
皇帝看着瘦弱的孩子走到自己怀中,将他抱起放在膝上,抚视良久,忽然悲喜泣下,“朕有儿子,这是朕的儿子。”
群臣大喜,四下欢腾。
小孩子抬头,终于说了话。
“阿爹,我想要阿娘,和一只猫。”
……
金辂旁的一个小宦官斥道:“皇太子仪仗行此,还不速速下跪!”
梦尘默然一笑,寂然而跪。
小宦官见她笑得莫名,正欲开口问罪,金辂中已传来淡淡的声音,“尽忠。”
尽忠立即噤声侍立。
时月风偷偷递给她一个眼神,俨然是好戏开场的模样,梦尘毫不示弱地瞪回去,俨然是杀气腾腾的模样,微屈手肘,撞得时月风差点没跪稳。
仪仗行进间,似有目光略过眉来眼去的二人,像是深潭里偶然动荡的月光,瞬息便逝。
乌压压的一群人走完,梦尘已跪得腰酸背痛,“他们干什么去?”
时月风诧异地瞥了她一眼,“你竟不知道?太子此来南京,乃是替皇帝行礼,从中秋至重九,依次祭祀圣师、皇陵、社稷,我看国子监也随行,今天肯定是去贡院西边的孔子庙。”
“以前都是南京这帮官员负责的,何须劳动太子南下?”
时月风高深莫测地道:“说来话长。”
“从速招来。”
时月风附耳悄声道:“奸臣们担心太子即位后会肃清朝堂,于是联合万贵妃,日日夜夜在皇帝跟前念叨易储另立,这么多年真把皇帝说动心了,正要废太子,好巧不巧——泰山地震了,就今年四月的事儿,那可是封禅的圣地,泰山震荡直指东宫不安,皇帝被吓到了,派遣使臣前去祭告不算,为表示不废太子的决心,就让他来南京溜一圈,给百姓和天下瞧瞧。”
“我早知他会过得艰难,没想到过得这样艰难。”
“这回是那小子命好,下回有没有天赐的福气,就不准了。话说回来,祭祀看着有排场,其实也累人,太子和文武百官提前好几天就在朝天宫习仪,然后还要斋戒……斋戒?!”
“怎么?”
“他昨日本该闭门斋戒,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楼心月?这要让朝臣知道,一人一口唾沫,准把他淹死,他如今本就履薄冰临深渊,竟这么胡来!”
梦尘将月饼甩给时月风,“我去看看。”
“看什么?”
“看看他今日会不会胡来,有点期待。”
“……”
梦尘隐了身形,跟上浩荡仪仗,过棂星门,入大成殿,传制官展诏而宣,“二十一年八月望日,祭先师孔子大成至圣文宣王,命卿行礼。”
太子肃容长跪,接旨领命,行止合宜得没有半点错处,五花八门的祭品礼器、繁琐冗长的仪制章程仿若成竹在胸,梦尘看得索然无味,遂去寻时月风,时月风换了一身衣裳,在她的小院等候,见她垂头丧气而回,取笑道:“真真是睚眦必报,非要见他出丑你才高兴?”
梦尘摸了摸下巴,“他假得这么一本正经,我瞧着就膈应。”
她的小院临河而筑,时月风已解了乌篷,置好糕点,“去哪儿?”
梦尘抱着琵琶坐进去,“桃叶渡。”
桃叶渡自古便是秦淮河的繁华地段,河舫往来,灯船萧鼓,中秋时节更是热闹熙攘,时月风将乌篷泊至渡口,躺在梦尘身侧,边啃月饼边道:“花尽雪。”
“不准连名带姓唤我。”
“算了吧,你都记恨老爹多少年了。”
“他活多久我记恨多久。”
“梦尘这名字不好听。”
“比他老人家起的好听。”
“眠风梦尘,太飘忽,太易散。”
“大过节的,你有一句吉利话没有?”
“我吃饼了。”
眼前华灯齐盛,圆月初生,梦尘竖起琵琶,转轴拨弦已毕,泠泠奏起应景的《桃叶歌》,随着古曲轻轻哼唱。
“桃叶映红花,无风自婀娜。春花映何限,感郎独采我。
桃叶复桃叶,桃树连桃根。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
尽忠已经陪着太子站了许久。
祭祀毕后,几位大人纷纷表示,愿请太子游览名胜古迹,有说去乌衣巷的,有说去贡院的,然而太子都客气回绝了,只带上几个内官和侍卫,沿河而行,不知是不是要体察民间风俗。
但走至此间渡口,太子却忽然驻足岸边,尽忠揣度着那目光,在无数舟舫中挑出一只乌篷,杏黄衫子的姑娘坐在船头,正抱着琵琶絮絮弹唱,若说为何挑出这一只,只因尽忠觉得,那姑娘实在生得好看,压得灯与月都显不出色彩,偏偏有一种很正的韵色,虽艳却不流于妩媚,便是“国色”二字,也是当得起的。
这一手琵琶,倒不比宫里的乐师差。
不过,姑娘的身边,还躺着一个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