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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大内,可是人间最鼎盛最显贵之处,多少人挤破了头往里冲,你却拼了命想逃?”
“世人孜孜以求的东西,我从来都不想要。皇宫里的女子,不过是豢养笼中的鸟雀,争着向主人婉转献媚,抢夺并不慷慨的施予,可我只想要一心一意待我的夫君,便是布衣糟糠,我也甘愿。”
梦尘想起纪瑶,想起师姐,默然良久,“好,我给你自由,这一世,我替你过。倘若有朝一日,你后悔了,依旧可以回头。”
张凤晚的脸上,终于有了鲜艳的颜色。
梦尘忍不住好奇,“其实,糊里糊涂地嫁了,未尝不会有好结局,你果真愿意舍弃眼下的安逸,去换不定的将来?”
“寡言笑,慎举止,自幼多病,这样的人,当真有安逸可言?”
在梦尘印象里,皇帝是个谦谦而翩翩的人,当年瞧着纪瑶的时候,眉眼都是温和的笑意,实在和“寡言笑,慎举止”没一分相像,多病这事儿倒是听师姐说起过,但皇帝他爹、他叔父、他爷爷,整个一脉下来,全是短命,实在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皇帝纳妃的日子选得很刁钻,定了正月十五,上元佳节这一天。
梦尘变作张凤晚的模样,一大早便被唤去家庙行礼,然后全家设宴,饭毕,着褕翟花钗,出阁南面而立,可怜数九寒风呼啸,梦尘站得很凄凉,遂悄声问:“还没人来接吗?”
傅姆高氏肃容答:“按时辰,太子殿下才出东长安门,姑娘耐心些。”
梦尘踉跄了一下,“太子,太子殿下?”
“自然要亲迎,这是祖宗规矩。”
皇帝纳妃,太子亲迎么?梦尘觉得有些不对,却说不上哪里不对。张凤晚的父亲张峦朝服立于西阶之下,同样吹了许久的冷风,直到东宫官员尽数前来,才终于舒了口气,将主婚的仪制章程又温习了一遍。
梦尘立在里院,听到外头喧闹起来,搓了搓手,耐着性子继续等。
“朱祐樘奉制亲迎。”
平淡至极的语气,许是经年未听,竟也觉得很生动。
明明是几步路的事情,前院的人却拜了又拜,你拜我我拜你,终于一套流程拜完,高氏引着梦尘前去堂前听训,父命之曰:“尔往大内,夙夜勤慎,孝敬无违。”母命之曰:“尔父有训,尔当敬承。”梦尘依礼拜了四下,遂乘舆出门,出了宅邸,高氏在旁提醒:“姑娘,该换轿了。”
梦尘步出,抬首,几步之外,堪堪站着阔别一年之久的小郎君。
这是她第二次见他着衮冕之服,衮冕九章,冕九旒,旒九玉,金簪红缨,玉瑱彩绶,更衬他清贵风仪,身形似乎是消瘦了,然而还是那么好看。他没有看她,只略略俯身,依礼掀帘,梦尘入凤轿坐定,余光瞥见他的手,被冻得有些白,想来也是吹了许久的冷风。
金辂在前,凤轿在后,浩浩荡荡停于东宫,宫里的司闺引着梦尘往里走,太子朱祐樘已等在内殿门外之东,梦尘在西侧站定,此时此刻,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悟到,“寡言笑,慎举止”说的是谁。
张凤晚的逃婚对象,原是他吗?
梦尘抿唇想笑,司闺轻咳一声,梦尘连忙改换肃容,脑中却兀自想个不停,她记得,历来皇太子成亲都很早,应该不会拖到十八岁才纳妃,所以张凤晚说要嫁到宫里去,她压根就没往太子这里想。
而且,她觉得今日的太子,格外地不苟言笑,是以完全没料到,竟是他娶妻。
朱祐樘向她一揖,梦尘便跟他入了内殿,内殿设有拜位,又是一番行礼,宫人捧过合卺玉杯,酒味甚苦,据说是取同甘共苦之意,梦尘勉强咽下,总算完成了今日的章程,宫人纷纷退下,只余她和他坐在榻边,谁都没说话。
炭火生在床尾,梦尘冻得僵硬,便往床尾挪了挪,朱祐樘见她靠近,便也不动声色地挪了挪,始终和她保持着一段距离。梦尘看得好奇,“你确定你是娶妻?”
“姑娘慎言。”
梦尘四下打量他的寝殿,里间悬的匾额题有“眠风梦尘”四字,飞动有龙翔凤舞之势,榻前立有工笔屏风,每一折都是不同的景致,梦尘依次看去,灯影画舫,桃叶古渡,皆是金陵风物,不由看得有些入神,起身凑近,每扇皆绘有一黄衫女子,或弹琵琶,或执碗筷,时而世俗,时而飘逸,然面容空白,不可见其五官。
最末一折,绘有梨木一株,花开如雪,树下懒卧一狐,狐有九尾,想是春光绵长,困倚和风,角落附有小诗一首。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梦尘看得怔愣,伸手抚上画中的狐狸。
“别动。”
“素闻殿下工书善画,一直无缘得见,今日竟有眼福,未免失态。”梦尘回身而笑,太子殿下的神情仍是冷淡如常,大约不太喜欢这个在他地盘评头论足的姑娘,若非宫人侍候在外,只怕早已拂袖离去……
等等。
等等等等。
她先前以为,张凤晚是为帝妃,思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