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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娘娘唤的,依稀是‘纪瑶’。”
殿下神色一僵,抵住胸口,低头阵阵咳嗽,缓了半晌方能开口,“她……还说什么了?”
“娘娘说,‘他长大了,你高不高兴?’还说,‘今天是个好日子,我敬你一杯。’”
人间的光阴总是潦草。
可是梦尘永远都忘不掉,成化六年的七月初三。
纪瑶怀孕的消息没能瞒住,宫人送来了一碗汤药,纪瑶什么都没说,只叩头饮尽,不多时便发作起来,落下的本该是个死胎,然而宫人起了恻隐之心,偷偷将汤药倒掉了一半,说来奇怪,深宫的争斗虽血淋淋,可是只要联系到纪瑶,总会有许多不合时宜的良心发现。
大约是因为,纪瑶太过干净,干净得让人自惭形秽。
安乐堂的宫女和内官给她清出一间单独的处所,算是感谢她平日的照顾和笑语,此地肮脏荒凉,进来的只有等死,人人满面灰败,了无生念,偏偏纪瑶毫不在意,左右相问,春风拂面。
唯一可能有接生经验的老姑姑病死了,剩下的除了内官,便是几个年幼宫女,纪瑶笑着回绝了帮助,关上门,唯有一只小小的白猫相陪。
“她们还那么小,可不能被我吓到。”
梦尘化作人形,眉头皱得死紧,“会生个什么东西下来?”
“小孩子啊。”
“活的死的?”
“大约,是死的罢。”纪瑶叹了口气,勉强一笑,“你没见过?”
她若还是一只猫,此刻浑身的毛都该竖起来了,她极度警惕地开口:“我阿娘生我的时候死了,没见过。”
纪瑶笑不出来了。
倒不是被她的悲惨境遇触动,而是疼得越发受不住了。她很惶然,不知道该做什么,狭窄简陋的屋子里,血腥气越来越浓,纪瑶脸色白得像雪,仿佛一触就碎,起先痛极了还会叫出声,到后来没有力气,只能一遍遍攥着破旧的被单,虚弱地喘气。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躁,想咬、想挠墙、想上蹿下跳。
小崽子落地的时候,纪瑶勉力给她比了个剪刀的手势,她脑子一片空白,说什么做什么,终于僵硬地把那个丑兮兮的东西抱在怀里,她听说孩子生下来会哭,可是小崽子无声无息,她蹲坐在榻边,看见纪瑶背过脸流泪,忽然之间,也有一种没顶的难过。
阿娘生她的时候,也这么疼吗。
怪不得老爹从没有抱过她,她此刻,也很想将怀里的这个东西丢出去。
她和他是一样的,很不该出现在这世上。
分明是同病相怜,她却憎恶起这个东西,憎恶这个东西让她看清了自己的可憎,然而手上却颤抖,竟将这个东西抱得更紧,像是抱着另一个可悲的自己,她咬牙,偷偷掉了一滴泪。
怀中,忽传来一声微弱的啼哭。
梦尘惊得不知所措。
“他哭了。”
纪瑶颤抖着撑起身,“你说,什么?”
她将小崽子递给纪瑶,纪瑶嚅嗫了半晌,狼狈而无血色的面容,忽地缓缓笑开,那笑像是春日的第一声惊雷,猝不及防地击在她心上,那一瞬间,她甚至分不清她看的是纪瑶,还是自己的阿娘。
这样疼,还要笑么。
阿娘看见她的时候,也会这样笑么。
纪瑶让她开窗,她谨慎地化形为猫,拍开一扇窗,夏风温热地透入,带走许多令人窒闷的血腥气味,竟也感到不少的新鲜适意。她蜷在榻边,听着纪瑶眉开眼笑地说话,“我要给他起个名字,起个最好听的名字。”
她想到自己的名字,有些伤感,便没接话。
纪瑶看向窗外,半是宫墙半是蓝天,伸出手,有风从指间穿过,纪瑶说想起了家乡,想起了高山峡谷,古木飞瀑。
“我希望,他能走出这里,去到一个天青地白的所在,再湍急的河流也能淌过,再巍峨的高山也能攀过,没有拘束,任意行走。”
她问:“所以,他叫什么名字?”
“风。”
作者有话要说:
下回预告:女主终于要表白了!
☆、永以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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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七。
月下庭中,轻罗小扇,梦尘蜷在凉榻打盹,忽闻墙头一声笑,她抬眼看去,公子坐墙头,星月相辉映,紫衣的下摆落在朱红的宫墙上,端的是风姿卓绝,仪容艳艳,执玉佩轻敲琉璃瓦,和着幽远的古调,“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梦尘眯了眯眼,“你干嘛?”
“好妹妹,你的情哥哥千里来相见,有没有很感动?”
“……”
“哎哎把你手里的东西放下!我使了障眼法,你要敢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