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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容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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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没有一刻安分。
前天,指挥她那只白猫在树上牵了绳,忙忙地晾晒被褥,昨天,众人跟着她扫除了肮脏的陋室,今天,又蹲在墙角,手上都是土,不知在捣鼓些什么。
白术从不搭理这里的任何人,谁都死气沉沉,他也死气沉沉,可是这少女活像个妖怪,数十天相处下来,竟然把周围人蛊惑得枯木生花,他冷眼旁观良久,终于开了口同她说话,“你在做什么?”
少女回头看他,“你又在做什么?”
“等死。”
少女轻轻地笑,笑声像山野习习的暖风,“我也在等死啊。”
“……”
“人活再久也要死,换言之,活着,不就是等死吗?”少女起身,拍了拍手,“这里以后要长出一株梨树,虽然会挡住你晒太阳,可希望你留它一命。”
“我为什么要留它一命?”
“你一个男人,和一棵树计较什么啊,小气。”
白术冷哼一声,“我不是男人。”
少女转身掩面,“别说这种话,我害羞。”
“……”
三日后,朱红色的宫墙上,白术以手蘸水,慢慢写出自己的名字,“我叫白术。”
“咦,这个字读‘竹’吗?”
“家父行医,这是一味药名。”
“哦。”少女亦以手蘸水,在他的名字下方,端正写了自己的名字,“白哥哥,我叫纪瑶。”
后来,他会和她说起自己的心事,入宫前,尚有轻狂志向,欲承父业,悬壶济世,可惜生年飘摇,命途难测。纪瑶却摇头,“白哥哥说我胎像不稳,不许我乱跑的时候,真该拿镜子照照,分明是个白胡子大夫才有的表情嘛。”
“皮毛学问,算什么大夫。”
“可是我什么都不懂,瞧白哥哥给我把脉,像瞧神仙一样呢。”
“又胡说。”
“我没有胡说,安乐堂都是患病的宫人,没有资格求医问药,可能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就算是皮毛学问,好歹也是个希望,白哥哥要济世,他们难道不是世上之人?”
白术怔然良久,忽觉出自己的狭隘。
纪瑶捧着肚子,笑得很明媚,像是光亮温暖的太阳,从没有阴冷的怨怼,“人生在世,说到头,求的不过是个‘真’字。白哥哥喜欢医术是真,想治病救人是真,唯独缺一点,真心实意的勇气。”
真心实意的勇气,吗。
七月,她的孩子降生。
“那碗药下去,母子俱损,这孩子先天不足,又是早产,就算侥幸活下来,喘哮之疾也难熬,这是个富贵病,须得每日锦衣玉食地养着,可……”白术看着她苍白面容,蓦然就心痛,“我会尽力,让他活着,让你活着。”
纪瑶笑了,指着他怀中的孩子,“等小风长大了,我让他管你叫舅舅。”
她总是这样,活得再艰难,也总有盼头,安乐堂的梨树和小孩子一起长大,她见不到孩子的时候,就会绕着梨树瞧,“梨五杏四,算起来,十一年的秋天,就能结果子了吧,梨子润肺止咳,白哥哥可不准跟我抢啊。”
十一年春,梨花开得如雪,淑妃离开了安乐堂。
十一年夏,他听送饭的宫人说起,淑妃自缢于永寿宫。
十一年秋,梨树结了第一茬果子。
“阿瑶,”他蹲在梨树下,被酸得掉眼泪,“梨子,真难吃。”
……
人生在世,说到头,求的不过是个“真”字。十数年,安乐堂的梨花开开落落,他终于明白,欠缺的那一点真心实意的勇气,竟有那么多,都是为着她的。白术眼里藏了些许苦涩,重新低下头去,“六年七月,有一宫女来到安乐堂,自言奉贵人之命,为淑妃送药,淑妃饮了药,剧痛难忍,流血不止,整整一日,才生了殿下,险些母子俱亡,殿下体弱多病,就是这个缘故。”
满宫哗然。
先前,宫里隐约传闻,皇贵妃听说皇子降生,派张敏前去溺死之事,没想到,在此之前,竟还送过一碗汤药么?贵妃专宠善妒,竟已到如此歹毒的地步了?
手中的茶已凉透,梦尘轻轻击盏,声音依然是淡淡的,“此事,谁可作证?”
“安乐堂尚有两三旧人,可为臣证明。张敏、怀恩亦知情。”
张敏虽死,怀恩却还活着。怀恩本与覃吉侍奉陛下左右,位高权重,可掌朝事,却因二十一年直言进谏,固争不可易太子,惹得陛下大怒,斥居凤阳。
梦尘点了点头,看向尽忠,尽忠便将二人请下吃茶。殿前,只剩下两个跪着的宫女,梦尘慢慢放下茶盏,问她们:“听清楚了吗?”
两个宫女抖如筛糠,“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你们能在宫里伺候,多少也是读过书的。《周礼》上说,万民有过,设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