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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都聪明,只是她不曾理解其中深意,晚霞染红天际,她重新审视身旁的人,他不再是她的小殿下了。
“陛下,奴婢已老,身份微贱,恐惹天下非议。”
“你怕么?”
“不怕。”
“那么,朕也不怕。”
(五)
最终,迫于朝野内外的汹汹声讨,他没能立她为后,而是选了门当户对的世家小姐吴氏为后,万贞儿得到的,是一个妃位,和君王无穷无尽的眷顾。
然而宫里的明争暗斗从无止息,吴氏轻贱她不过一个半老宫女,寻了由头,重重杖责一顿,丢回安喜宫,年少的帝王看到她一身的伤,素来温和的面容扭曲了,几天后,不顾哗然的朝堂,决绝地扬言废后。
他即位之初,任用贤臣,肃清朝堂,平内外动乱,是个颇有政绩的帝王,却屡屡为了万氏冲冠一怒,如今朝臣议论起她,简直是如临大敌。他怕她再受委屈,不惜架空了继任的王皇后,六宫大权,尽委她手。
可是,王氏封后的当晚,应帝王召,宿于乾清宫。
她久处深宫,自然知道他的用心,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唯有雨露均沾,才不至再让她成为众矢之的,他是为她解怨,解她与后宫的怨,他也是为她结怨,结她与他的怨。那一晚,她在安喜宫辗转难眠,想着遥远的帝后,想着他给的权力和荣华,忽然就看不清从前。
成化二年,她诞下一子,可惜先天体弱,未满周岁即夭。
他用古往今来唯一的“皇贵妃”封号补偿了她。
成化五年,柏贤妃生子,七年,封为皇太子。那夜,内官前来,说是陛下传召皇贵妃万氏侍寝,她没有如往常一样,下跪领旨,她只觉得这话太好笑,就像小师妹很多年前的那句“我堂姐娶了隔壁山头比她小八百岁的熊妖”一样,好笑得让她不知从何处纠正起。
什么是陛下,什么是皇贵妃,什么是侍寝。
她赶走了内官,未过多时,皇帝夤夜前来,她锁了宫门,拒不相见。捱到更漏滴尽,开了门,没想到他依然等在外头,夜雾里,温和的面容有一层薄怒,“为什么?”
“臣妾糊涂,不知陛下在说什么。”
“为了太子?”
“陛下觉得臣妾是为了太子?”
“贞儿。”
“陛下。”
他嚅嗫半晌,忽然低了声音,显出少年的惶然和脆弱,“你从前说的话,还作不作数?”
“从前的话,陛下还是忘了好。”
许是中宵露重风冷,许是他站了太久,闻言,他的脸色一白,晃了晃,终于倒在她面前。
(六)
皇帝一病病了数月,病好后,像是心力尽失,从此不理朝政,只埋头后宫,对着一众如云美人,终日宴饮取乐。太子三岁而夭,自此,宫里再无皇子公主降生,四下流言渐起,说是贵妃万氏心怀怨望,专横暴戾,逼迫宫妃。
流言未必凭空而来,至少,“专横暴戾”或许是真的。
万贞儿自觉,自己的脾气,确实不如从前好了。
听闻陛下曾临幸的一个宫女有了身孕,她恪尽统理六宫之责,遣人去查,却说是病而非孕,她便依着宫规,送去安乐堂,后来,她从宫人的交谈中得知,那宫女在安乐堂生下一子。
“安乐堂的那个,生了?”
“是啊,还是个男孩儿。要我说,福气在后头呢。”
“一个小宫女,陛下瞧上她什么了?”
“我听说,她的性情像极了从前的万娘娘,所以陛下和她说了几句话,就欢喜得晕头转向了。”
“嗐,这么说,安乐堂和安喜宫,倒是有缘分,陛下希望万娘娘平安喜乐,赐名‘安喜’,其实,‘安乐’也是一样的,哈哈哈……”
“可不是,相思算是万娘娘的身边人了,那宫女分明是有孕,却瞒着万娘娘说是有病,安喜和安乐,倒是情真意切啊。”
隔着一个回廊和殿角,她想自己的面目必定狰狞。
“杀了他。”
她亦杀了相思。
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她越活越像个惊弓之鸟,终日担心宫人的欺骗和背叛,她总疑心张敏并未真的向那个孩子下手,屡屡去安乐堂搜查,却屡屡一无所获。那时她还没有想过,竟是整个西宫的人,齐心协力哄骗她。
皇帝深夜醉酒,拍开了安喜宫的门,她掀起帐幔,没有春光,没有晚霞,她与他之间,只剩下一殿苍凉的月色。皇帝将她推倒在床榻,她推不开,亦躲不掉,怒急攻心,她扬起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她等着天子的雷霆之怒,然而他怔愣良久,只缓缓埋在她的颈项,声音近乎恳求。
“姐姐。”
她踉跄滚下床,落荒而逃。
(七)
安喜宫新来了一位内官长随,名唤李广。
也是她和花尽雪的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