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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老,泥塑六尚书’,你听过没有?”
“没有,不过,”他笑了一笑,“倒颇贴切。”
“大行皇帝刚即位的时候,也算励精图治,但后来他宠幸内官汪直,还允许汪直开设西厂,权力比东厂和锦衣卫还大,百姓不堪其苦,稍有怨言的,就会被定罪下狱,从那个时候开始,内阁和六部的诨号就传开了。”
“唔,坊间是这么说的。”
“难道还有什么内情?”
“称不上内情,只是此事原没有这样简单。你困不困?”
“不困,”梦尘伸手去够床头的糕点果子,又取来一个茶壶,“你看这个,是我今天翻箱倒柜的时候发现的,好漂亮的釉面,青花淡雅恬静,怪不得藏那么深。”
翻箱倒柜吗……朱祐樘脑中浮现的画面,却是一只小狐狸东刨西抓的场景。
梦尘给他倒了一杯茶,“快讲快讲。”
朱祐樘给她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
十二年,京城出现了一起“妖狐夜出”的神秘案件,又有道人李子龙借机蛊惑煽动,竟然偷偷混入宫中,四处侦查,被锦衣卫校尉发现后,伏法认诛。然而此事,却给皇帝造成了严重的心理阴影,觉得宫墙之内危机四伏,汪直揣摩了皇帝的心思,先是四处搜集情报,随后提议设立西厂,监察四方,皇帝欣然应允。
“妖狐,夜出……”梦尘默默地抬眼,“十二年七月?”
“京城商人赵氏,带回一女子,第二日,家中人畜俱亡,此后夜间可见女子游荡,屡有死者,”小郎君目光一顿,“老妖怪……”
“嗯,那年确实有恶妖作乱,我路过,顺手收了。”梦尘咳了一声,“但,但我那时候,身上有伤,没什么妖力,被打回原形了,可能、可能被瞧见,误会了?”
“这叫‘顺手’?”他见她说的云淡风轻,反而愈发心疼愧疚,怀抱不由紧了紧,“说到底,是我的错。”
可她,十一年夏离宫,却直到十二年七月,都没有离京吗……
“哎呀,不是说内官和西厂吗,怎么扯到这儿了,然后呢?”
后来,汪直为迎合皇帝,大肆罗织冤狱,气焰日盛,以至于逮捕朝臣时,竟不需先行奏闻,朝野上下,乌烟瘴气。内阁大学士商辂等上书,历数汪直十数条罪状,请求废止西厂,皇帝只得答应,然而愈加多疑,辗转难安,一个月后,依然恢复了西厂,商辂因此辞官身退。
商辂连中三元,官至内阁,是无数学子的人生楷模,毕竟历朝历代数下来,科举连中三元的实在屈指可数,简直可称是天纵奇才,而且商辂生得俊美高大,为人忠正宽厚,江南文士至今提起他,都要把盏扼腕良久。
商辂既去,士大夫益俯首事汪直,无敢与抗者矣。
不过,梦尘记得商辂,却是因为另一件事。
朱祐樘被接出冷宫当日,朝臣争相庆贺,只有商辂请求诏命礼部,为皇子拟名上呈——那时,朝臣贺的是陛下,只有商辂先想到这个小皇子,定名入宗,方是为深远计。其后,皇帝带着小皇子两番面见朝臣,商辂顿首上陈,请立为皇太子,以安天下。
皇帝沉浸在有儿子的喜悦中,压根没想起安乐堂的纪瑶,反而将朱祐樘托付于万贵妃照拂,商辂恐有祸患,未敢明言,只曲笔上书,请迁太子生母,纪瑶才得以封妃,居住永寿宫。按规矩,虽是母子,却不能轻易相见,纪瑶病时,亦是商辂请司礼监奉小皇子,陪同探视,以全孝道。
“内阁六部,本也办了些实事,自此后,却尽皆缄默,尸位素餐,十年来,朝纲混乱,未有大祸,却有隐忧。”
“幸好汪直党争落败,被贬而死,西厂也因此消亡。”
“汪直虽死,后继有人。”朱祐樘摇头而笑,指着书案上成堆的奏本,“不过数日,参内官的、参外戚的……”话未竟,忽地皱眉掩住胸口,脸色有些发白。
“怎么了?”
他摆了摆手,“许是没休息好,有些窒闷。”
梦尘瞪他,“你也知道你没休息好?你连续熬了多久了?”叹息一声,“好在这几日不用上朝,你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吧。”
他顺从地颔首。
梦尘宽去他的外袍和鞋袜,他微微阖着眸,恹恹地倚坐着,喘息声却越来越沉重,梦尘展开锦被时,摸到榻角丢下的诏书,想拿去收好,他却握住她的手,嗓音有些哑,“夕阳,太亮了。”
帐幔有两层,梦尘先放下一层轻纱的幔,帐中的夕光便有些昏黄,她轻声问:“现在呢?你要是难受得厉害,还是让御医来看看吧。”
“……”
梦尘手上仍拿着那卷诏书,她想起身,腕间的那只手却紧了紧,他的神色稍显迷蒙,抿着唇,看起来有些脆弱,“我只要你。”
“我知道。”梦尘笑了一笑,见他倚靠得难受,便伸手取下他的发簪,顺带揉了揉他散开的墨发,“我收拾一下,马上就回来。”
他的视线移到她的手,“那是什么?”
梦尘有些愕然,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