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夸朕了。”
“苍了个天了,他们还会夸人的?”梦尘热烈地捧场,“怎么夸的,快学给我听听。”
“他们说,所谓天人感应,其理甚微,盖灾异之未有因人事差失而感召者。还说,皇上即位未及一年,圣心纯正,圣政日新,孝养两宫、抚爱诸弟、和睦皇后、肃清宫禁,宜乎和气致祥也。”
“还有和睦皇后?开了眼了,自从谢迁打赢礼部,我感觉他们最近对我,真真是善良啊。不过,”梦尘一晃他的手,“肃清宫禁的功劳,也有我一半吧。”
她要不肃清宫禁,才不敢和小郎君明目张胆地胡闹呢,朝臣若知道,皇后每天掐着点往东西六宫乱窜,就为了引皇帝来寻,非得一人一口唾沫把她骂死。如今宫人口风紧得很,轻易不敢给前朝透露什么消息。
“归你。”
“是吗,那孝养两宫,抚爱诸弟,也要归我咯?”
“都归你。”小郎君顿了顿,“朕也归你。”
梦尘一面笑,一面数落他,“还说归我呢,每天起那么早,然后就是整天不见人,直到黄昏才回来,就算回来,还时不时召见大臣,要么就批奏本,我倒要算一算,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睡觉,你可有一个时辰是归我的?”
“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我见不到你,你也见不到我啊,谁都没比谁好过。”
“……好像哪里不对?”
“其实,他们让你开午朝、开经筵等等,我早知你会答应,只是那时候,君臣为着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皇后,彼此都赌着气,所以没那么快定下来。终归,这是于江山社稷有益的事儿,你还将文武大臣、中外四品以上官员姓名,张贴于文华殿壁,做到心中有数,分明是个很好的皇帝嘛。”
他听到“美艳不可方物”,忍不住又是一笑,“你倒懂我。”
梦尘生怕给尽忠和轻兰听到,便压低了声音,“喜欢你这么久,总该有点进步吧。”
“……”
“小郎君,你脸红了。”
“天热。”
梦尘憋住笑,善良地没反驳,她家那位郎君,一年四季脸色从来是苍白,就算盛暑之日,也是身凉少汗,还天热,天热个头。不过,话说回来,以他的身体,每天这样劳心伤神,真的没事吗?
有此担心的并非她一人,晚间,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给他打扇时,瞧见吏部尚书王恕上了一本甚为体贴的奏疏,王恕建议遵从祖制,盛暑祁寒可暂停经筵,毕竟圣心仁常、孜孜不倦,定不会因此而废学,所谓陛下安则天下安,陛下亦宜慎起居,以保圣躬万万年无疆也。
梦尘大为感动,“快批准,快批准!”
小郎君却摇了摇头,将奏疏放于一边,“朕若准了,老尚书怕是晚节不保。”
“怎么会,且不说这个建议,合情合理,无可挑剔,”梦尘拿起奏疏,不舍地看了看,“而且,这可是王恕啊!当年,他被你老爹赶出朝堂,你一登基,多少人叫嚣让他回来,坊间还有歌谣说,‘两京十二部,独有一王恕’,这样的人物,哪会晚节不保?”
小郎君为了解决她的疑惑,第二日晚间,特意带了一沓奏疏给她,“慢慢看,都是弹劾王老尚书的。”
奏疏里文辞汹汹,直言王恕乃妇人女子,分明是要阻止陛下成为尧舜的道路,王恕虽是名徳老臣,也会谄媚悦君,陛下你要是听了他的,就是失天下士大夫之望啊陛下!梦尘看得目瞪口呆,“不是,他们骂起人来,怎么这样六亲不认?王恕说的有什么错,值得被他们骂成不配为臣的典范了?”
小郎君摇头叹气,“王老尚书最是心高气傲,明日定要上疏请辞。”
“怕什么,陛下你最有经验了,无非就是好言宽慰、切切挽留嘛。可是,你那些朝臣,实在和小媳妇儿一样,受了气就威胁要跑,一次两次也罢了,可王老尚书都辞了十几次了,唉,陛下,天涯何处无芳草啊。”
“胡说,我媳妇儿比他们好多了。”
“陛下,我劝你正经。”
于是,又一日过去,小郎君和她分享了王恕的致仕奏疏,梦尘压着嗓音,老气横秋且声情并茂地朗读:“昨因侍经筵,暑汗浃背,因思圣体俨然不动,万一因暑致疾,臣子之心何安……臣深负愧赧,岂可复入朝班,复居重位,而为朝廷进退百官哉?愿罢归田里,以全君臣之道……没新意!非要辞官才能全君臣之道么,只顾自己清名,袖手而去倒是潇洒,却置君主于何地?”
“君臣之道。”小郎君似笑非笑,“君臣之道。”
在梦尘看来,当世的文官,最可怕的毛病,不是党同伐异、泛泛空谈,而是对清名的执念:只要引经据典、大义凛然,便能两眼一抹黑地谏言,甚至于免冠徒跣、以头抢地,看着忠心全出肺腑,实则只为自我的崇高无暇——小郎君的祖宗们都打过文官,不是没有原因的。
小郎君打开一本新的奏疏,看了几眼,目光便瞟到她发上的点翠簪子,梦尘被他看得有点紧张,“干什么?我闯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