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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裴回觉得红色的发带掺在黑色的发丝,垂在少年郎的肩头时就如缀花般好看。
    程解意看着镜子里嘴角含笑的裴回,又想到昨夜裴回居然给他打了一夜的扇,实在匪夷所思。
    难道他之前的判断错误,裴回其实是个最热心最善良不过的人?
    ……怎么可能。
    程解意在镜中看到了裴回眼里一闪而过的欲望,他抿了抿唇问。
    “都督对我这样好,我该怎么报答都督?”
    “这便算好?”
    裴回笑弯了眼,随后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低下头在程解意耳边,看着镜中雪肤花貌的少年郎轻声细语地说。
    “原来,你昨夜没睡?”
    程解意悚然一惊,裴回便又直起身,安慰似的拍拍程解意的肩膀。
    “小公子初来,难免害怕。若是小公子记得自己的家在哪,我便送小公子归家如何?”
    程解意愣愣地看着裴回,随后轻轻摇头。
    “我不记得我家在哪,自幼便在多悦坊。”
    裴回微垂眼睫,那鸦羽般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在替程解意伤心。
    他将程解意抱起,放到昨日程解意睡着的软榻上。
    “无碍,记不起来也不打紧。”
    裴回轻抚着程解意的发尾,似是安抚,他取来书籍,点心果子,将程解意拥在软榻上。
    程解意也乖乖坐着,他身上穿着裴回的衣服,身边都是裴回的东西,抬头看人的时候,比宫中的御兔还乖。
    “都督去忙吧,我等你回来。”程解意笑了笑,像块甜糕。
    “如此,就请小公子等我了。”
    裴回笑着说完,就站起身绕过屏风离去。
    程解意脸上的笑一直到裴回走出院外之后,才缓缓放下。
    随后他一骨碌倒在榻上,抚着急跳的心口。
    “一句话就能露馅。”
    裴回的心智如妖。
    这样的人想要什么得不到,要满足他的欲求,他又有什么想要的?
    程解意看着窗外颜色艳丽的鹂鸟,想着到院子里走走,可他快要跨出门槛时,才发觉有什么不对。
    程解意低头看向自己踩在地毯上的赤脚。
    裴回给了他华服美食,却没有给他一双鞋袜。
    候在院门外的锦衣卫跟在裴回身后,朝裴回递上手中的折子。
    裴回看了一眼才接过收到袖子里,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
    “倒是让圣上久等。”
    “已有人入宫报都督仍在镇抚司提审。”一旁的锦衣卫连忙答道。
    裴回点头,出了府门,骑上早已备好的马,往宫中奔去。
    “裴都督仍未来?”
    一名穿着与裴回同样红袍绣金麒麟的男子坐在侯见圣上的耳房里。
    他年约五十,脸上虽生着皱纹,头发仍是全黑的,即使到了这个岁数,五官依然俊朗,体格也颇为健壮。
    “容都督,听说裴都督已入了宫门。”
    候在门外的小太监听到容傅君的话,就立刻躬身进来回话。
    容傅君抬头看了一眼摆在耳房里的西洋钟,过了好一会才轻笑一声。
    “不过等了一个时辰,倒也不打紧。”
    那小太监额上冷汗立刻落下,连大气也不敢喘,直到容傅君让他出去,他才保持着躬身的姿势一点一点地退出去。
    小太监出得门去,就看到远处站在屋檐下的老太监师傅,他脸上还带着笑,心里却把人骂个半死。
    知道今天有两位都督要面圣,老头子跑得快,倒把他推出来!
    谁不知道容傅君是圣上的人,裴回则是……
    小太监听到远处的脚步声,一眼就看到穿着一身绣金麒麟红袍的裴回大步走来。
    则是……皇后娘娘的亲侄。
    “容都督!久等!”
    裴回走进耳房,便朝容傅君一拱手,容傅君心里有气,就这么坐着受了。反正他年龄可当裴回祖父,受一礼又如何。
    裴回也不甚在意,抬手往门外一伸。
    “圣上怕是等急了,容都督请吧。”
    裴回手这么一伸,就露出了袖中折子一角。
    容傅君眼角一跳,知道裴回怕是审出了些什么,有些后悔刚才托大。
    “圣上知道裴都督彻夜在镇抚司办案,怎会怪罪?”容傅君立刻笑着站起身,与裴回一同出去。
    “若是圣上要问,也是我办事不力,不如裴都督办案有方。”
    “是啊。”
    裴回笑着应下了,全然不管只想把场面圆过去的容傅君脸色瞬间有多难看。
    但无论在外间如何,进了御书房容傅君还是收敛起脸上神色,入了门就立时叩拜,口呼。
    “臣容傅君拜见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句仍未完,容傅君眼角瞄到御书房后边垂挂的帘幕流苏,又大声喊道。
    “臣容傅君拜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等容傅君拜完后,裴回再朝端坐在御椅上的圣上一躬身,同样口呼万岁,也对着帘幕后的皇后请安。
    裴回是不跪拜的。
    圣上初见裴回时,就免去了裴回的跪拜之礼,于是裴回直到现在也未曾跪拜过天家。
    “臣,有本奏。”
    裴回递上袖中折子,便有太监上前接过折子,递给面色有些苍白的圣上。
    圣上身后的帘幕也有宫女用一柄玉如意微微挑开,好让坐在帘幕后的皇后能看到奏折上写什么。
    圣上年近半百,但缠绵病榻的日子便有二三十年,朝政繁重,皇后担忧圣上安危,迫不得已垂帘听政,也好与圣上分忧。
    这是民间好听些的说法,朝野上下谁不私下唾一句“牝鸡司晨”。
    但裴回上任锦衣卫都督后,这私下里的唾骂,也没有了。
    裴回一一答着圣上与皇后的问话,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容。
    “是,严重飞已招了。中秋宴是四皇子让严重飞带了药入宫,才害得三皇子当场暴毙,圣上与皇后也险些遇害。”
    “多得圣上与皇后庇佑,臣才能捉到真凶。”
    “其他四皇子党羽名册臣已誊抄附在折子后,请圣上与皇后定夺。”
    ……
    待得出了御书房,往宫道上走时,容傅君脸色已是惨白。
    “裴都督,”容傅君轻声道,“您的名册里……”
    裴回缓缓侧过头,仍是那副光风霁月的模样。
    “容都督是担心您外祖家?若是真清白无辜,圣上与皇后自会定夺,我们只管听命便是。”
    “自然,若真有什么,容都督这般人品,自然是要大义灭亲的。”
    裴回说完之后,就朝容傅君微一躬身,就往宫门走去。
    他边走边听着身后的动静,听到拔刀出鞘声时,眉眼带笑,但直到裴回出了宫门上了马,那把预想中的绣春刀也未朝他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