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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6

      美国牌子的车,以前坐过老款。这两年哪有机会坐进口汽车,搭电车都要犹豫的。一下子想起往事,二哥带她开车兜风,还教她怎么打方向盘。
    蒲郁回过神来,就听见施如令毫无遮拦地问起吴蓓蒂的家庭情况,怎么一个人住,是来专门来上海念书的吗?
    吴蓓蒂没有避讳,说是广东来的,家里做贸易,有两个哥哥。大哥执意参军,家业便落到二哥头上。她来上海念书,也是因为二哥的业务拓到这边来了。
    “那你二哥呢?”
    “在香港出差,过些日子就回来了。”吴蓓蒂说,“到时候呀,让二哥请客吃馆子。”
    施如令打趣,“有我们的份吗?”
    “当然咯,要狠狠宰他一顿!”
    话谈了一路,回到里弄还没说尽。
    这里一片西班牙式的红砖洋楼是地产公司修筑的,专用来租赁。租金昂贵,还是挡不住租客对新式里弄的热情。
    不过女孩们住的这一栋,一年前因三楼发生一桩丈夫杀妻的命案而遭到冷落。东家一再减租,可最后留下的也只有住一楼的作家。他给杂志小报写一些鸳鸯蝴蝶派的言情,无甚名气,因而也没钱。他为了租金留下,又不想被凶宅坏了气运,找算命师傅求了符,刻成匾额挂在楼外墙上。
    如此一来更古怪了,要不是施如令的姆妈急着找新住处,也不会找到这里来。她们原来住近苏州河的旧式里弄,三间两厢的石库门房子装愈来愈多人,不方便,不体面。
    签租赁契约时,施如令的姆妈说:“命案是三楼出的,我们租二楼不影响的呀。”
    余下三楼空着,直到前些日子吴蓓蒂搬来。一整层楼连同顶上阁楼都租下了,搬家动静颇大。左邻右舍还奇怪一位年轻女子怎么租赁这样的房子。眼下施如令一问,才晓得吴蓓蒂并不知情。
    “但我想二哥是知道的,不告诉我该是担心我会害怕。二哥喜欢安静,没什么人住的房子正合他心意。”
    在楼道里说到房子的事,吴蓓蒂直接邀请她们来家里。房子还没完全布置好,显得空阔,但能看到的家具物什无一不精致美观,尤其沙发后的四扇嵌珐琅折叠屏风,教施如令挪不开眼。
    吴蓓蒂说那是二哥的藏品,“二哥就爱这些,别人说他讲究,我看是老古董!”
    “你二哥要是知道你这么讲,还不生气。”
    “二哥从来不对我生气。”吴蓓蒂坐在客厅沙发上,双手端着青瓷杯,呷了一口英国红茶。
    吴蓓蒂大方,施如令率真,都有几分活泼。她们在初识的新鲜劲儿里,谈得投契。
    旁听一阵,蒲郁看时间不早了,同施如令提议向吴蓓蒂告别。
    吴蓓蒂留姊妹俩吃完饭,蒲郁客气推辞了。
    吴蓓蒂不好再留她们,送她们到楼道口,想起来说施如令明早可以与她一道坐车去学校,以后都可以一齐上下学。施如令看蒲郁,见其点头,欣然应下了。
    回到租赁屋,施如令说:“我还以为你要不高兴的。”
    施如令过多考虑他人的性格又来了,蒲郁觉得可爱,说:“作甚么不高兴的,你可以搭蓓蒂的车,省得我去接了,不是好事嘛。”
    施如令放下心,玩笑说:“原来你嫌每日来接我麻烦,那还同我约定,假惺惺!”
    “还不是担心你一个人走夜路。”
    “我是……”施如令辩解,“见到那样的场面,怎么都会吓着的。最近很少有那样的事了,不会了。”
    说的是去年施如令在街头目睹枪杀而昏过去的事情,幸好有好心的人送她去了医院,才救了过来。
    北伐期间,两党合作在联苏等问题上持续累积龃龉。以蒋为首的一派主张清党,去年十月在上海发起武装事件。他们联合工商界权贵与青帮,镇压工人武装,大规模搜捕相关人士。此后蒋建立南京政府,与亲共的武汉汪政府对立。
    普通市民对各中经过并不清楚,只知道政府在镇压那些。除了当时轰动的街头事件,至今还有相关人失踪,作家、学者,甚至学生。
    如果不去谈论,上海是平静的。如果不去关心,会以为生活不存在这些。
    施如令在教会学校的生活是单纯而充实的,没有闲暇关心小小世界之外的事情。而蒲郁埋头版房学裁剪,回家的时间愈来愈晚。
    学校放假的星期五,一辆车停在了张记门口。蒲郁正同师父说着话,忽地听见一声喊,“小郁!”
    还能是谁,施如令来张记找她,总先大呼小叫。
    张裁缝愣了一下,失笑摇头“张宝珍的小囡嚜,真是娇惯很了。”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传来,接着版房的门就被推开了,施如令看到张裁缝,也觉自己冒失了,问候一声,气也不歇地说:“蓓蒂她们临时商量去看电影,我想去,你去不去?”
    事出突然,蒲郁不好决定。旁边张裁缝说:“难逢得上一回戏院,小郁也去嚜。”
    “可是……”
    “这几天你留到多晚,我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