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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脸,气得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坐了一整晚都不曾说话的顾翰林,看了看外头渐渐微亮的天光。
    “拎出来~~马桶拎出来咧~~”
    随着铃铛声响起,远处传来的吆喝声,穿透了晨曦,拉开了新一天的序幕。客堂间,亭子间,灶披间,三层阁,跨街楼里的人们,尤其是家庭主妇们纷纷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穿上衣服,打开房门。
    顾翰林低下头,打开窗户,看着下头正排着队等着倒马桶的女人们,和收粪车上挂着的小小的油灯。
    “有一种码头,不是梁家的势力范围。”
    第22章 死里逃生 下
    小小的阁楼内,罗夏至抬头看着老虎窗外的星空。
    说来奇怪,他忙碌了几个月,每日披星戴月,都不曾抬头看看这百年前的星空。如今深陷囵圄,危机四伏,倒是有这闲情逸致了。
    上次悠闲地看星星,还是第一次上崇明岛的时候。台风来之前,曾经和顾校长一起沿着海岸散步。顾校长博闻广记,不管是东方星宿还是西方星座的掌故都能一一道来,听得他津津有味。
    如今身处的阁楼窄小,虽然谈不上阴暗潮湿,却还带着一股久不散去难闻的气味——这也可能是他的心理阴影,自从下了船,他感觉闻啥都是臭的。
    但是这天窗外的星空却是一样璀璨,群星仿佛近在眼前。如果不是被反绑着双手的话,罗夏至都想伸手去触摸这片星光了。
    “咕噜~”
    饥肠辘辘的肚皮传来让人尴尬的声音。
    这几个人在船上把自己挟持后,就用布条绑上了他的眼睛。等他眼睛睁开后,看到的就是这片老虎窗了。
    晚饭时候,他们倒是给自己准备了一碗白粥。不过他实在没有胃口,于是那两个男人在讥笑了他大少爷的矫情后,端着粥碗直接下阁楼了。
    “呜~~”
    窗外传来轮船的汽笛声,在这冬日里显得非常凄怆。不知过了多久,海关大楼的自鸣钟响起,罗夏至闭着眼睛,推算这个阁楼所在的地点。
    他刚从阁楼望出去,可以看到对面房子的屋顶。对面的房子也有老虎窗,这里又能听见轮船的声音,应该还是在黄浦江边。
    这里不是在穷人聚集的“滚地笼”和“棚户区”,又是在江边……罗夏至听着窗外传来老人咳嗽的声音,间或有婴儿的哭泣声,判断这是个普通里弄。
    绑架他的这几个人,应该不是惯犯,甚至有可能是第一次作案——他们居然把他留在自己居住的阁楼,而不是什么仓库,或者废弃的房屋。
    罗夏至摸着身~下的被褥——干燥,厚实,可见平时是有人打理的。所以这阁楼平时是有人居住的。
    阁楼没有电灯,他努力将身体移到阁楼的木板上,用被反绑的手一点点地摩挲着……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个阁楼应该是个单身男性睡觉的地方。那么通常在床铺的周围,会有一个或者两个用来挂衣服的……钉子。
    在摸到木板上的尖锐凸~起物后,大冬天里忙出了一头冷汗的罗夏至,微微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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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着绅士帽,一身灰色棉袍的顾翰林左手拿着公文包,右手拎着一个礼盒,不徐不疾地走进一条普通的弄堂。
    已经过了早晨最忙碌的时候,年轻的男人和孩子们都上工的上工,上学的上学,弄堂里只有抱着孩子的女人和坐在门口享受着冬日阳光的老人家。
    “侬找谁?”
    顾翰林才一踏进弄堂口,一个正在洗衣服的女人就警惕地看了过来。
    这种老式的里弄就是这样,但凡来了一个外人,马上就会接受这些大妈们的盘查。
    “侬好,我是南洋中学的老师,我是来家访的。请问您,王家是在这里么?”
    顾翰林对她笑了笑,面带陈恳地问道。
    这里附近,总归有家姓王的吧。
    “啊,王家啊,王家在后面的弄堂呢。你是老师呀,果然一看就是读书人。”
    女人笑着用蘸满了肥皂水的手指,指了指顾翰林身后。
    “啊,那我从这里能穿过去么?”
    “可以可以,弄堂走到头,拐个弯就到了。”
    女人指完路,低头继续麻利地洗衣服。
    顾翰林低下头,继续不徐不疾地朝弄堂深处走去。只有拎着公文包那微微颤动的手指,才泄露了他强压制住的愤怒和紧张。
    粪码头不在梁家的势力范围内,但是掌管苏州河南北“米田共”生意的“倒老爷”还是要卖梁老爷几分面子的。
    两个小时前,“倒老爷”那边传来消息,今天南北码头一共有八沪“倒先生”请假,让别人替工。
    因为粪便必须每天都处理,不能积压,所以一旦“倒先生”因为身体有疾或者家中有事,无法及时去收粪的话,必须至少提前一天安排好接替的人手。
    排除了苏州河南边的五家,北边的三家“倒先生”的住址分别位于:谭子湾,老北闸和走马塘沿河。谭子湾位于真如镇,而走马塘已经接近江苏,都远离罗夏至最后出现的地点。
    老北闸的那户“倒先生”,登记在花名册上的名字叫做“苟阿三”。因为身体突然不适,请假一天。负责他隔壁区域的人今天接替了他,比平时多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忙完今天早上的活。
    但是根据接替他的人的说法,苟阿三过去十多年从未请假。因为他家有三个男丁,平时只有他们顶替别人赚外快的份,从未有被人顶替过。
    梁少龙听到这里,直接捞起桌上的手~枪往腰间一别,准备带人直接杀过去。
    “你不能去,我去。”
    顾翰林将他的枪抢了过来,不容拒绝地说道,“罗家都没有报警,就是为了躲着记者。我们更不能让别人知道罗家和梁家有关系。”
    “罗三少和我梁少龙交朋友很丢脸么!”
    顾翰林推开梁少龙愤愤的手掌,看着他气的发红的脸庞,叹了口气道,“表弟,你也是应该好好想想自己要做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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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很饿,但是罗夏至再一次拒绝了阿三送来的白粥。
    他不能叫他们发现,经过一整晚的努力,绑住他双手的麻绳已经被他磨断了。
    楼下传来男人和女人的争执声,罗夏至将脑袋靠在阁楼的门板上,屏住呼吸听着。
    “报纸上没消息?百货公司今天也正常的营业?怎么可能!”
    “真的,我一早就蹲在罗公馆对面,亲眼看到罗大少爷居然照常去商行上班了,没见他着急去筹钱的模样。”
    罗夏至听到下面隐隐约约传来的讨论。
    “这下怎么办?这人难道砸在手里了?”
    “我早说这种生意不能做,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