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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上吗?”
    “你觉得可以就可以。”千梧回头瞟他一眼。
    *
    房间很旧,一推门呛了一口灰,千梧咳嗽着走到床边,对着散发潮湿霉味的床陷入沉默。
    “你可以睡床上。”他做了决定,“这床归你,我选择地板。”
    江沉伸手摸了摸褥子底下,“床是正常的,是床褥发霉了。”
    他利索地把被褥撤下来丢到地上,脱掉风衣外套铺在单薄的木板上。
    “硬了点,但干净,你这样睡吧。”他说着,又从风衣口袋里把可能硌到人的两只笔摸出来,一只钢笔一只铅笔,并排放在床头。
    千梧点亮了屋里的蜡烛,放在床头,让烛泪滴下来凝固住蜡烛底座。
    晦暗与霉味中,烛光轻轻地摇摆,将昏黄的光影打在那只银灰色的工匠铅笔上。
    笔尾镂刻着藤蔓图腾,掩在藤蔓之中的,还有四个小小的刻字。
    千梧专用。
    “还随身带着啊。”千梧忽然说。
    江沉整理地上铺盖的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又很快继续捋被子。
    “习惯了。”他平静道。
    江沉坐在褥子上,又问:“刚才话没说完,别西卜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嗯。”千梧点头,“小时候在你家看过一本故事书,提到过这个名字。”
    “故事里是什么意思?”
    “Baal Zebul.”千梧轻轻念出这个英文名,垂眸说:“七位地狱魔王之一。”
    “七位?”江沉蹙眉,“难道是七宗罪?”
    千梧看向他,低声道:“暴食之罪。”
    江沉沉默片刻,“他刚才说上一顿吃了很多肉。”
    千梧感觉浑身起鸡皮疙瘩,说道:“听起来可不是什么好词。”
    “细思恐极。”江沉掀开发霉的被子躺下,“希望不要是我们想的那个东西。”
    千梧也躺了下去。
    木板很硬,一层风衣并不能起到缓冲作用,但风衣里侧朝上,带着指挥官先生的体温。
    地上的江沉侧身背对着床睡,大概是从军时养成习惯,即使枕着胳膊侧躺在地上,腰杆依旧笔挺。
    江沉忽然开口:“能睡着吗?”
    千梧愣了一下。
    “应该能。”他反应过来后说道:“唐剪烛那晚在我头上摸了半天,还说有回礼,估计是帮我治了失眠吧。”
    江沉不予评价,只背对着他道:“那你睡吧,我等你一会。”
    “唔。”千梧下意识翻了个身,“无所谓,你想睡就睡。”
    床上和地上的人隔着一段距离背靠背,两道浅浅的呼吸声交错在一起。
    所谓的回礼到底是什么,其实千梧也不能确定。
    但这次他怀疑自己随口一扯说中了真相,因为闭上眼没多久就开始犯困,身下的风衣仍旧带着体温,一部分是江沉的,还有一部分是他自己的,交织起来,让人心安地想要闭上眼。
    他很快就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
    沉到再次梦见唐剪烛。
    呜呜呜。
    唐剪烛小姐蹲在地上装作委屈地哭,“人家这么喜欢你,把本体都交给你了,你居然懒得带我走!”
    “……”
    “讨厌死了啦!当初不由分说把人家带回房间,又始乱终弃!”
    千梧忍不住扶额道:“别演了,我不是想让你回到唐家祠堂吗?该报的仇都报了,剩下的只有对父母的愧了吧。”
    “我不管!”唐剪烛做做地揉着眼睛,“我就是要一直跟着你!”
    千梧在梦里无奈地捡起地上的红烛,意识忽然清醒过来,重新感受到木板床的坚硬。
    他本欲翻身继续睡,却忽然察觉手里多了一个触感细腻的东西。
    耳边还有一个短浅的、孩童特有的呼吸声。
    他一个激灵,睁开眼。
    床边盘腿坐着的大脑袋鬼孩冲他咧嘴龇牙一笑,细细密密的白牙在夜晚泛着冷光。
    千梧瞬间麻了。
    他凝视着深夜来访的别西卜,面无表情地叫道:“江沉。”
    地上的人没有反应,呼吸匀长,显然陷入了不正常的熟睡中。
    咕咚。
    别西卜大声咽了一口吐沫。
    “你看起来可太好吃了。细细的皮,嫩嫩的肉,还有爽脆的骨骼。”
    他盯着千梧喃喃地念着,再次伸出舌头舔嘴唇。
    淋淋漓漓的口水顺着嘴角淌下来,孩子饿得眼睛发直。
    千梧:“……”
    第18章 止馋司康
    屋里漫着腐朽的怪味,别西卜笑嘻嘻凑近,脑袋大得诡异。
    千梧注视着面前的血盆大口,怀疑自己一个头都不够塞。
    屋里一片死寂。
    江沉在这关头忽然翻了个身,含糊说出一句梦话:“千梧。”
    “……”
    千梧瞪着面前的大脑袋,语气冷漠:“别睡了,快醒醒。”
    江沉低声喃喃:“宝宝……回你屋去……乖乖睡觉。”
    千梧彻底无语,黑眸中逐渐失去了高光。
    故事中的暴食君是苍蝇的化身,带着腐烂恶臭。但别西卜身上却有股小孩子的奶香,又好似掺着丝微弱的血腥。
    千梧盯着他,在口水快要滴到脸上前忽然冷声问:“你还想不想吃司康了?”
    头顶的大脑袋停顿。
    千梧眉目犀利,用大人训小孩的口吻说道:“你娘好不容易请来几个厨子,你这样,你娘会高兴吗?”
    别西卜闻言眼中露出一丝犹豫,跃跃欲试又畏首畏尾。
    “但我真的没吃饱。”他说着又吸溜一声。
    没吃饱。
    千梧心里一凉,“你已经吃过东西了?”
    “唔。”别西卜捂着肚子,“就尝了尝,很难吃,我觉得还是得吃个香的。”
    他说完这话就又眼巴巴地瞅着千梧。
    谁是香的?
    答案不言自明。
    千梧的冷汗湿透了后背,他紧急关头忽然又一次感受到握在手里的东西。
    是石蜡特有的滑腻,触感柔软,有些冰凉,握得久了寒冷刺骨。
    他不动声色地向上摸索着,直到摸到那根细细的棉芯,才确定了是莫名其妙又回到身边的红烛。
    黑眸微垂,避开别西卜渴望的视线,轻叹一声,“好吧,我给你吃,但我得先点个蜡。”
    “为什么?”别西卜撑在他头顶问。
    千梧想了想,诚恳回答:“死前我想再看一眼地上那位,我前男友。”
    “咦?前男友是什么?”
    “好不好吃呀?”
    别西卜有些好奇地扭头看向地上熟睡的江沉。
    千梧就趁这功夫立刻伸手把红烛立在了床头,正要摸火柴,红烛却簇地一声,自己跳出一团艳红的火苗。
    火苗在小小的床头波动,笼罩下一寸暖意。
    别西卜忽然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