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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副本里的规则,只不过玩家能够理解,但局中的BOSS不能理解。规则是只要有人死,一部分躯体就可以被房里的怪物收集起来,并赋予怪物对应的行动能力。问题是这种解题思路是规则引导我们的,而三无和他的朋友都不想害人,收集这些躯体可能只是他们一种无聊取乐的行为。”
见江沉一声不吭,千梧以为他没听懂,叹口气又说,“就像一个小孩很喜欢博物馆里的雕塑,但他只是喜欢,他不会去偷去破坏。有一天雕塑不小心碎了,被工作人员扔到垃圾箱里,他就捡一些碎片回去自己拼凑着玩。”
“本质上,能让他开心的方式是多带他去博物馆看雕塑、感受它,而不是直接搞一堆碎片来给他黏着玩。”千梧随手拿起柜子上掉了一个手柄的茶壶,把手柄和茶壶在江沉眼前分开,“只是我们进入副本后看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小孩黏碎片,所以我们全都被副本机制蒙蔽了眼睛。”
千梧把茶壶和把手丢回桌上,长吁一口气。
“两个出本方式。简单的,直接杀怪。困难的,摸清楚这一套逻辑后给它真正想要的。”
房间里又安静了一会,千梧一口气说完后灌了一杯水,还没等到江沉应声,有些烦躁扭头盯着他:“什么意思啊,不说话是不认同还是什么?你怎么开始玩这种让人猜心思的把戏了。”
江沉苦笑,声音有些沙哑,“都听到了,为什么还是这个反应?正确的出本思路现在不是最重要的事吧。”
隔着一张小圆桌,千梧的眼神终于渐渐和缓下来,像是松开了绷紧的一根弦。
他叹口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说,“其实我早有预感。”
“从西里尔副本出来,我照镜子看见金发就有一种预感了。”他反复翻着手心手背,无奈笑道:“后来知道了猫狐小像是留留照着我画的肖像,进来这个副本我又戴上那样一副面具,我就在想,在神经心目中,如果要把我打造成一个鬼怪,可能本体就是那么个东西。所有玩家进本,每个人都在规则中有自己的死亡和贡献机制,唯独我被隔离在外,说明什么?这不是偏爱,这是因为我已经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了。”
“当然了,最终想明白是在察觉神经入口之后。”千梧抬眸看着江沉,“最后一个里岛,我们一起搜过拍品登记处,你说那张清单是完全比照现实当天的拍品来的,唯独多了最后一张画。画的名字是《无名》,画上就是这幅猫狐。”
千梧停顿下,喉结在白皙修长的颈上轻轻滑动,许久他说,“最后一个拍品就是诸神黄昏,在那幅画里,我玩了一个梗。”
江沉开口,“光明神巴德。”
“是。”千梧嘴角勾出一个清浅的有点狡黠的笑意,“在神话中,光明神巴德之死引起了诸神乱战。巴德在神话中是金色头发,天真愉悦,但我把他画成黑发黑眸,沉郁阴霾。我是心血来潮恶搞自己,算是某种臭画画的自作清高吧。”
“我知道。”江沉神色却很从容,“看到那幅画时我就知道了。画家的呼救,不然我不会下定决心迈出那一步。”
“所以《诸神黄昏》那幅画上严格来讲没有巴德,只有一个我自己的符号,也可以理解为,无名人士。”千梧伸手握住江沉的手,“神经给这个无名换了一幅面孔,它早就想好要把我同化成神经里的鬼怪了。只有这样,我才会永远无法出去。”
最后一点自然光线消失,屋子里彻底暗了下来。
外头彭彭在走廊上挨个屋找他们出去帮忙剁馅,彭彭的声音在那片光亮中显得十分热闹。
千梧忽然意识到自己很平静,不是认命的那种平静。他扭头看着江沉,江沉似乎在安静地思考,在思考后,这个人总是能指出一条路。
“如果一切都是神经的筹划,那么开启金色福袋不可避免。”
江沉终于开口了,说话恢复平时交代事情那样有点快的语速,他轻轻点了点桌面,“成为鬼怪后,你会失去神经指标,也就失去了出去的方法。”
“除非神经自己结束。”
*
晚上,千梧吃了屈樱包的包子,回到房间还是很够义气地把那张仿生皮拿出来画,就当是送三无的小礼物。
他斟酌了很久,直到深夜才最终敲定要给三无画出怎样的长相,然后开始伏案动笔。
门虚掩着,外头江沉和三无唠嗑的声音朦朦胧胧的。
今晚江沉好像变得热情了很多,甚至开始主动找话和捧场。
“狮狮有点自大,唉,大家都要听他的。第一个死的就是他,我们都说了不要盲目出去招呼人类,会把人类吓坏的,他偏不听,结果人类照着他就是一刀……”
江沉说,“嗯,人类好坏。”
“我不是那个意思。”三无说,“当然这么干的人确实挺坏,但我想重点表达的是狮狮很自大,不听我们几个的建议。哦对了,你就是狮狮的面具,你肯定特别受不了我这么说吧?”
江沉停顿了片刻,犹豫道:“还行。”
“你能真诚点吗?明显意见不同还顺着我,你敷衍人类幼崽呢?”
江沉停顿了更长时间,“或者你换一个伪装,不要装成千梧,装成我们队里的彭彭吧。”
“为啥?”
江沉编了半天,“我很喜欢彭彭,愿意跟他无保留地探讨问题。”
千梧趴在桌上小声乐,外头三无愉快地吹了个口哨,“早说啊!我看你俩天天在一起,还以为你俩关系最好呢!”
如果三无是个人,应该是个活泼的小姑娘。下巴尖尖,有点精怪和倔强,但眼睛要偏圆,因为本性憨厚纯良。重要的是年龄感,千梧不知道它存在了多久,但怎么想怎么觉得这家伙年龄不会超过八岁。
外头江沉和三无开始聊人类的饮食文化起源,三无听得半知半解,但不懂装懂,江沉则努力装作看不出来它在装的样子,两人交流得费劲但真诚。
千梧一直画到了天蒙蒙亮。
还剩亿点点细节,可修可不修的那么亿点点。他却有点困了,趴在桌上迷迷糊糊地修着图。
混沌中,他听见外头有人从窗台上蹦下来落地的声音,而后三无说,“你今天心情好好啊,跟我说这么多话,但我得先休息会了。”
“嗯。”江沉说,“去吧。”
那个脚步声往远走了几步,江沉忽然又叫住它,“三无。”
“嗯?”
江沉低低问道:“在神经里做鬼怪是种什么感觉?会很孤独吗?”
“神经是什么?”三无费解,“鬼怪是指我?哎呀我都说了我不是鬼怪,鬼怪还有个品种呢,我就是个空洞,我是三无!”
“都差不多。”江沉执着问,“在这当一个不是人类的东西,看着这么多人来人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