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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劝道,“这坐船不得坐个把月?多带点干粮路上吃,咱们村穷,给不了你什么好东西,这点心意是要有的。就算你不吃,也不能委屈了孩子和夫郎啊!”
小鱼崽早就闻到那篮子里的面饼香味,眼也不转,巴巴望着。
景黎与秦昭对视一眼,不忍直视地捂脸。
也不知道这小崽子到底随了谁,只要是吃的都喜欢,就没见过挑嘴的时候。
邻里盛情难却,秦昭不好再拒绝。结果就导致顾长洲派来接他们的马车被塞得宛如货车,大包小包,满满一车都是山货土产。
不知道的,还以为秦昭他们一家是回村进货来了。
马车将秦昭一家接到码头,登上了一早就等在那里的渡船。
临溪村所在的村镇与江陵是两个方向,顾家的商船不方便来此,因此秦昭一家要先乘渡船去往江陵城外码头,再换做商船。
渡船到达江陵码头时,远远便看到一艘商船正在清点货物。
船夫刚靠岸,便看见顾长洲领着几个人走过来。
“秦先生。”顾长洲朝秦昭点头示意。
在外人面前,他与秦昭之间始终装作是雇主与教书先生的关系,不疏离,但也谈不上亲密。
秦昭朝他一拱手:“顾老爷,此番多有劳烦。”
“哪里话,秦先生对犬子有授业之恩,这点举手之劳谈不上什么。”顾长洲说着,又指了指身旁一位商贾打扮的中年男人,“这位是李老板,此番你们就是坐他的船北上。”
秦昭客客气气向对方行礼:“李老板。”
李老板忙还礼:“秦先生客气。”
顾长洲又往身后一瞥,道:“你不是吵着闹着要来送秦先生吗,躲在后面做什么?”
他侧身让开,秦昭才看见顾衡也跟了过来。
少年眼眶有点红,被自家老爹这么一说,耳朵也跟着红了:“谁吵着闹着要来了,我就是——”
众人视线都落在他身上,顾衡嗫嚅一下,说不下去了。
秦昭道:“顾衡,我走之后功课莫要落下,若是来了新的教书先生,也要听先生话,明白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真不回来了?”顾衡反问。
顾长洲呵斥:“这是你该对先生说话的态度吗?”
顾衡冷哼一声,别开视线。
秦昭平静道:“哪怕我再回来,也不会再做你的先生,你我师生缘分到此为止,我不是与你说过了吗?”
“我……”顾衡吸了吸鼻子,闷闷道,“知道了,不就是考个举人,没你一样行。”
秦昭点头:“那我等你好消息。”
顾衡眼眶又有点红,景黎问:“哭什么啊,你可以给我们写信呀,还能来找我们玩,又不是永别。”
顾衡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却又止住了。
秦昭道:“想说什么直说就好。”
顾衡小声道:“我以后……我以后还能去京城找你吗?”
景黎笑容有点凝固:“?”
顾衡低着头,快速道:“我是怕你考中状元做了大官,不想和我们家往来。你还没教我骑马博戏呢!”
秦昭笑着摇摇头
他如果因为身份之差不想与他们往来,当初哪会答应当顾衡的老师。
秦昭道:“放心吧,来京城随时找我,到时我带你去玩。”
得了秦昭应允,顾衡心情似乎好了些。顾长洲吩咐伙计把秦昭一家的行李搬上船,没一会儿,货物终于清点完毕,李老板一声令下,宣布开船。
商船共有三层,最底层用来装载货物,第二层是伙计的住处,第三层则是几间客房。
秦昭站在商船三层的走廊上,望着江陵码头逐渐远去。码头上,隐约还能看见顾衡在冲他招手。秦昭招手回应一下,偏头,却见景黎正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秦昭问:“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看到顾衡之后忽然想明白一点事情。”景黎道,“如果小皇帝真的到现在还对你念念不忘,我绝对不会感觉奇怪了。”
只是教了一年,那么骄纵的顾少爷都因为分别掉了几滴眼泪,何况是教了七年的小皇帝?
这人对学生都这样吗?
景黎酸溜溜放下这句话,抱着崽进了屋。
秦昭:“……”
.
这船一坐就是将近一个月。
早先景黎还觉得新鲜,可一个月下来,除了偶尔经过大城码头时会短暂停留一段时间,其余时候风景全都一成不变。时间一长,就连小鱼崽都不再有兴趣去甲板上玩。
终于,在二十多天后的某个清晨,李老板来敲响了秦昭的房门:“秦先生,晚些时候船就会到达京城附近的码头,你们只能坐到那儿了。码头附近就有驿站,你们寻一辆马车,能赶在夜里宵禁前进城。”
秦昭向他道了谢,眼睁睁看着刚才还睡意稀松的小夫郎瞬间清醒过来,兴冲冲开始收拾行李。
他这次可算感受到交通不便的可怕之处,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坐船了。
午后,秦昭和景黎在码头下了船。
这码头不算大,是给商船停靠补给所用,并非专门的渡客码头。如今出入京城的船只马匹都必须办理文书,李老板这次没打算进京,因此没有提前办理文书,不能在渡客码头停靠。
好在这附近商船往来多,驿站饭馆应有尽有。
一行人在码头用过午饭,阿七去驿站租了辆马车。
车夫是名年轻男子,穿着打扮普通,皮肤晒得黝黑。阿七将地址告诉他后,对方立即殷切地帮着搬东西,干活时腿脚倒是麻利得很。
他们在京城的住处自然也是顾长洲帮着找的,是一座在内城的宅子。
众人又休息片刻,出发前,那马夫领了个人过来:“几位客官,这人想顺路搭个车,不知几位方便不方便?”
那人是个小贩打扮,背着个空篮筐,身形瘦削:“我顺道回城,坐车前头就行,不会打扰到几位。”
阿七回头请示秦昭,后者点点头。
马车这才出发。
这马车上头带顶棚,四周用布帘围着,做挡风所用。从马车内部,透过布帘缝隙能看见马车前头的两个人影。
那两人都是本地口音,似乎先前就认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最近的生意。
景黎听了几句,忍不住多看了那马夫几眼。
那马夫……看起来很奇怪。
赶车算不上什么赚钱的活计,往常的车夫多是年迈体弱,干不了粗活重活的人。可这人身形健硕壮实,不该找不到别的活。
景黎心中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倒是秦昭主动与其搭话:“小哥是一直在这里赶车吗?”
“也不是,我是住这附近的庄稼人,最近刚忙完农活,出来找点活添补家用。”车夫头也不回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