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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得不承认,良齐说的是对的。
“那你什么意思?”吴平之用袍袖擦了擦额角的汗,“既然我死罪难逃,又是哪儿来的‘一线曙光’?”
“您是死罪难逃,可您别忘了,您还有结发之妻,还有五个女儿,还有远在南边儿的父母。”良齐见他安静下来,帮他斟了杯酒,“据我所知,您最小的女儿还不过六岁,对吧?我大庆一向仁德施政,你若是答得让陛下满意,赦免其他吴姓家眷,还不是什么难事。”
吴平之从角落里慢慢挪了出来,终于面对面坐好。酒酿的清香回荡,他执起微凉的杯,蓦地一饮而尽。
火烧的滋味儿顺着喉咙一路下滑至胸腔,逐渐烫平了满身堆起来的悲怆。
仿佛过了百年那样长久,吴平之沙哑的声音终是响起。
“陛下......想问些什么?”
☆、来了
“陛下想问些什么?”
吴平之此言一出, 就代表他已然妥协。
“吴大人真是识时务。”良齐双眼微阖,“您放心, 陛下会为他们孤儿寡母留好吴家家产, 让他们以后可以过的高枕无忧。”
吴平之的眼圈儿红了红, 似乎一瞬间满身的赘肉都耷了下来。他两鬓斑白, 发髻凌乱, 嘴唇干裂, 整个人从里到外透出一股“穷途末路”的意味。
不过还好, 还好家人还能保住。
“陛下想问什么,我定然知无不言。”半晌后,昔日威风凛凛的吴大人好不容易攒好一点渐消的脊骨,正色道。
良齐为他恭敬地斟满了一杯酒,敬过去,“吴大人, 这地方只有你我二人, 时间紧迫, 下官就开门见山了,陛下想让你说出所有有关周璁的把柄和证据, 每一样都要精准。只要你说的足够准确,吴家未来所受的蒙荫将会足够长久。相反, 假若您随意编些无聊的谎话, 那吴家会在您死之前灰飞烟灭。”
吴平之苦笑一声,“陛下果然并非他们所想的那样顽劣是不是?”
良齐眼底被烛火照的闪闪发光,“吴大人您觉得呢?”
“陛下从小便被杨慎有计划的带在身边, 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活生生学会了一套自己的权谋之术,还运用的如此熟练,老臣佩服。”吴平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周璁此人,野心极大。他毕生向往权利。这么多年.....”
“吴大人您稍等,”良齐适时地打断了他的话,抬手拿过食盒夹层,小心翼翼地敲开底部,露出一张学白的薄纸来。
在吴平之惊愕的眼神中,他如法炮制地从另外几层底部拿出来其余三件文房四宝,每一样皆是短小精悍,显然准备许久。
吴平之目光闪烁,“你早料到我会说?”
“不,”良齐将毛笔双手递了过去,“我料到的只是‘虎毒不食子’罢了。”
吴尚书接过笔,定定地看着白纸半晌,“事情太多........我该从哪儿写起?”
“大人您就从十三年前,那场‘首辅叛变’案写起吧。”
吴平之手里的笔尖顿住了。
天牢里很静,静到除了燃烧的蜡烛以外就只有从巴掌大的窗口里吹的凉风。
这凉风吹的吴尚书起了一层一层的鸡皮疙瘩。
他缓缓抬头,“你果然是薛廉的私生子......那吴郡那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是你特意安排出来假扮给我们看的,是吗?”
良齐嘴角勾起抹笑,“大人您说笑了,我并非是哪门子私生子。只不过薛首辅曾对我和我家有大恩,时过境迁,他老人家被你们迫害致死,我想替他喊一次冤而已。”
“喊冤?”吴平之直起身,“你如何断定他是被冤枉的?十三年前你也还是个孩子吧?”
良齐反问,“难道他不是冤屈的么?”
墨迹滴落,吴平之苦笑着下了笔,“是,薛廉是被冤枉的。他那样光明磊落心系天下之人,怎么可能会起兵谋反?”
“十三年前,周璁忽然找到我,要许我日后的官途坦荡,名权利禄。与之相交换的,则是让我写一封揭发奏折。”
吴平之每说一个字,良齐心底就跟着沉下去一分。
“可当时的周璁也不过是小小的大理寺卿,我一开始只当笑话听。毕竟以他的官位想要许我仕途简直是痴人说梦。只不过后来,周璁拿出了一个人的亲笔手书。”
良齐眼睫颤了颤,“杨慎。”
“是,”吴平之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写道,“帝师杨慎,当年颇受先皇仰仗,许许多多的朝政先皇都要同他商量。再加上那时先皇年迈,杨慎更是与内阁首辅薛廉分庭抗礼,许多的官员都纷纷拜倒在他门下。有了这封亲笔手书,我才动摇了。”
“当时的奏折是周璁写好拿给我誊抄一份的,他说只要除掉薛廉,杨慎就能在朝中只手遮天。到那时,百官就会经历一场大洗牌,我.....我心念一动,便同意了。他们不只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