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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着,她问:“大人,我们现下在哪?”
    杜誉道:“在与白狮街交汇的竹酒巷,再往东一条街就是御街了。”
    御街……
    那是一条南北大道,笔直通向南城门。而这个时辰,城门应当还未关闭。
    花朝知道这附近有一家马铺,拖着这残躯走过去买好马,大概一盏茶工夫,还赶得上关城门前出城。
    琢磨着,她回身看了眼杜誉。他整张脸连着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方才因为强撑着走了几步路,额上已布满细密汗珠。
    刚才是他替自己挡去了大半的冲击。
    ☆、第十八章
    那又怎样,若不是他,自己亦根本不会遭遇这种倒霉事。
    花朝心底浮起的一点歉疚很快消散。她看看杜誉,又望望街口,终是那逃离京城的可能对她而言更有诱惑力。
    没事,看样子杜誉应该也不至于受了多重的内伤,左不过多伤在皮肉上,他年纪轻轻的,能有什么事?
    就算伤重了,她又不是大夫,留下来又有什么用?给他摸摸抱抱心理安慰?
    杜大人又不是三岁。
    何况刑部的人就在上面丁丁当当打着,杜誉自己都说了,这几个是高手。等一会收拾了那刺客,将杜大人扛去医馆,也不过是一刻钟的事。
    花朝念头一起,行动非常干脆。逃跑这事她有经验,容不得半点拖泥带水。她回望杜誉一眼、拱一拱手,便算是道了别。拖着一条残腿,打算启步离开。
    杜大人,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了。
    算了,还是别再有期了。
    杜誉,你我身份如此,注定今生无缘。
    杜誉一见她那眼神,脸色猝然一变。她抱拳的手还没撒开,已被他用劲全力一把抓住:“你要走?你要去哪?”他身子半倾过来,用的是他未受伤的那只右手。
    花朝却没感觉到什么力气,虚虚浮浮。愣了一愣,思及眼前情形,立刻将疑惑抛诸脑后,将手臂自杜誉掌心抽出,嘿嘿一笑:“杜大人,刑部办案,民妇就不在这给你们添乱了。”说着不再犹豫,拔脚就走。
    杜誉却不知哪来的力气,连趋数步,追上来,一把攥住她:“你不能走。”这回用的是他受伤的那只手,血还未止住,顺着手臂流下来。花朝感觉到抓着自己的那只手一片糯湿,不知道是不是血。
    她心头本能一紧。然而下一瞬,她却咬牙将杜誉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杜大人,你以为就你现在这样,能拦得住我?”
    杜誉定定望着她,没有说话,嘴唇抿地笔直。随着每一根手指与她肌肤的分离,他的眼底似乎都微微震颤了一下。
    终于,最后一根手指掰开,花朝毫不犹豫地转了身。
    杜誉,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代价,才换来今日的自由。
    “花……夫人“,花朝走出几步,杜誉忽然喊道,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大概是因为急走,他连咳数声:“你这一走,就成了大理寺的逃犯,你就不怕大理寺天下张榜,抓你吗?”
    花朝原本脚步利落,听见他剧烈咳嗽,却停了下来:“大人今日不是帮民妇昭过雪了吗?民妇既不是犯,又何来一个逃字?”
    “我……咳咳……我已经说过,大理寺流程尚未走完,你就不算已被开释。你现在走了,大理寺大可定你一个畏罪潜逃之罪……你……逃得了一时,能逃得了一世吗?”
    “逃得一世?”花朝忽而一笑:“我这一世究竟有多长还未可知,逃得一时便快活一时,总好过在牢里蹉跎。”她不知道自己逃出去之后还能逍遥多久。但她知道,留在京城,她这一世必不会长。
    杜誉沙哑着嗓音道:“我……我、保你在牢里多待不了几日,待你出狱,我亲自……送你出城。”
    这口气出乎意料地软和,杜誉从未这么说过话,花朝感觉自己心神晃了一晃。很快,她又冷定下来,将心中诸多庞杂情绪抛诸脑后,轻轻一哂:“杜大人高义,我心领了。我这人性子乖张,受不得一丁点委屈。大理寺牢条件太过艰苦,我几日都待不了。”话落,再不留恋,忍着痛,脚下越来越快,向巷口移去。
    “夫人!”杜誉再叫了一声,她却不再止步。
    屋顶刀声铛铛,如雨打芭蕉。习习晚风扬起院中晾晒的被单,院里院外、檐上檐下全然两种光景,像一个个被错落切割的梦。
    花朝身后,郎朗星河在杜誉眼底缓缓暗淡。他垂下眼皮,遮住眼底的情绪。
    “花朝,你走不了的,并非我不让你走。”
    走出十数步,花朝忽然听到一下一下铠甲摩擦的声音自巷口传来。心中咯噔一下,抬目望去,只见一列金甲兵士凛凛向巷中走来。
    “巷中何人,报上名来!”
    喝问声十分铿锵严厉,花朝哆嗦了一下。莫非是杜誉的帮手?糟了,才撂了狠话尥蹶子,这就被堵了个现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