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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妖王卧在干草上,晚上本来是他去狩猎巡视的时候,但从早上开始他就在睡觉,现在也只想睡觉。
听见外面有人喊他的名字,也只是动了动耳朵,继续睡。
“山神大人!宪禾!山神大人您在吗?”自从被雪豹摔在墙上昏了过去,荒守再也不敢贸然进入宪禾的山洞,每次都是在外面叫他。
他叫了几声,见没人出来,正要进去看看,突然眼前一黑,血腥味扑面而来,被几头野牛和鹿压在身上差点断气。
雪豹呲着牙朝他喉咙上比划,吓得他嗷嗷叫:“雪豹大人,雪豹大人!我错了!您饶过我!”
“你又来干什么?”帝鬼吓唬够了,蹲在地上舔着爪子问道。
荒守从野牛尸体下面爬出来,沾了满身的血污,也不敢抱怨:“我来找宪禾、山神大人的……”
帝鬼朝那堆野牛尸体抬抬头,言简意赅道:“拿走,滚!”他这几天仅凭一己之力养活了百嫁山中大部分吃不上饭的妖。莫名感觉像和宪禾养了一群小崽子,有点开心有点骄傲,所以找上门来的妖兽,他都能给个好脸色,前提是别坏他的好事。
荒守从善如流地滚了,他垫着脚走进山洞,小狼把鼻子藏在两只前爪下面,身上一起一伏地睡得正香。
他轻轻跳上干草,卧在他身边,三天的发情期他把小狼折腾地够呛,最后差点没跟他翻脸。
宪禾嗅到熟悉的味道,耳朵撇到两边,四条腿伸直伸了个懒腰,张开嘴打了个哈欠,帝鬼趁机把头伸过去,塞进他嘴里。
宪禾闭不上嘴,用狼爪子蹬他,帝鬼就舔他的上颚和狼牙,然后按住他从嘴边的毛开始给他梳毛,宪禾懒懒地任他舔,翻了个身继续睡。
天快亮了狼妖王才清醒过来,这一觉睡了整整一天,恢复了精神,不知何时化作了人形,在大猫怀里赤裸着身体也没觉得冷,他把压着自己的大毛爪子拨开,起身找衣服穿。
“我带你去秦阳玩?”雪豹突然开口问道。
宪禾穿好衣服,想想今天也没什么事,于是答道:“好啊。”
两人刚准备出发,雪豹突然站定,如同入定了一般,任宪禾怎么叫都没反应,半晌才恢复。
“抱歉宪禾。”帝鬼说道,“我得回一趟白山。”
见他表情难得严肃,宪禾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白隐让我回白山给他师父带口信儿,没什么大事,你等我回来。”他探头过去蹭了蹭宪禾的腰。
以帝鬼现在的速度,从百嫁山不到一个时辰便进了白山地界。巍峨的群山连绵不绝直耸入天,背后是万里无云,眼前却是乌云黑压压地沉在山巅。阳光从身后照过来,将雪豹奔跑的影子向斜前方拉得很长。
他进入荒原时便下了雪,雪片纷纷扬扬却丝毫不沾身。
白山在荒原中便张开了结界,一层一层的结界阻止不相干的人或妖进入。
帝鬼是守山门的神兽,但实际上,很少有人能通过结界到达山门那里。
广漠的荒原上布满矮小的灌木和苔藓,被闪着寒光的雪覆盖,散落着枯死的树木,一片荒芜死寂。
从百嫁山到荒原再到白山,就像是往上登了三阶台阶,鲜活的生命和欲望到死亡再到极致的虚无缥缈。
白山就是这样高高在上的存在,以自身的纯净俯瞰滚滚红尘。
帝鬼以前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能够忍受千万年来一尘不变的寂寞,偶尔下山权当是放松,他一直坚守主人无明留给他的责任,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种无用功。
但现在他只想快点找到白屹尘,把白隐的口信儿传达给他,然后回去宪禾身边。
他加快脚步,如一道银光,划过荒原的寂静。
他顺利通过第一层结界,感觉有些不对劲,为何第一层结界便如此强大?
白山脚下,白水从四面八方奔流而至汇成一道,再冷的天也无法阻挡流水的速度,坚冰下的水汩汩向南方俯冲而下,帝鬼越过汇集而成的宽广河道,踏入白山。
几个月没回来,这里的气息隐隐有些不对,帝鬼耸动鼻翼,纯净的空气中有陌生的味道。
行至山门,他猛地撞在一层结界上,被弹开落在地上。
“他娘的!怎么回事!连老子也要拦吗?”
两个外门弟子跑过来,在结界内不知所措:“帝鬼大人!您等等,我们去叫长老!”
帝鬼在结界外面不耐烦地踱步,一炷香的功夫,六长老来到山门,掐诀打开了结界。
“怎么回事?”帝鬼问道。
虽然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交集,也说不上话,但白山所有的长老弟子都对帝鬼很尊敬。六长老恭敬回道:“这是神侍大人的命令,让我们加固了结界,所有白山弟子没有准许均不能擅自进入或离开白山。帝鬼大人莫怪。”
“白屹尘现在在哪儿?”
“神侍大人还未出关。”
“又闭关了吗?”
六长老颔首,说话间已进了山,帝鬼丢下他们直接往岚峰去了。
月白色的无明宫隐在白雪皑皑的山巅,附近的树挂满冰晶,乌云下显得灰蒙蒙的。
帝鬼从山涧的索桥上跑过,一晚上积的雪还没来得及压实便被簌簌抖落索桥下的万丈深渊。
“白屹尘!”帝鬼小跑进无明宫内,偌大的宫殿冷冷清清,自从白冉和白隐都下山了,这里就只有白屹尘一个人住,“白屹尘,我回来了!你在吗?”
他转遍了无明宫也没见人,便往山顶上跑去。
山顶上的山洞是白屹尘闭关的地方,洞口覆盖着透明的结界,这结界是白屹尘特有的,没有人能够穿破。
“白屹尘你在吗?”帝鬼叫道,化作人形,手去触摸结界,手指却穿了过去,他挑眉,看来白屹尘是特意给他留了门,于是大步走了进去。
山洞内很大,有桌椅床榻,吃喝用度一应俱全,帝鬼曾嘲笑他根本不是来闭关,就是来躲那些逼他讲学的长老的。
白屹尘一身白色单衣,长发披散在脑后,盘腿坐在榻上。
“帝鬼。”他唤道。
帝鬼惊讶,眼前的男人一动不动,这声音是直接传进他脑海中的。
“你干什么?我人都在这儿了,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帝鬼戳了他肩头一下,“你把我当成那些老顽固了吗?”
白屹尘像是笑了一下:“哪能啊,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帝鬼觉得不对劲,他以灵力探入白屹尘体内,震惊道:“白屹尘你!什么时候的事?”
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白山的结界会变得这么强。
这个男人,已经是强弩之末,命不久矣,他压下悲痛的情绪,蹲下身,手放在白屹尘膝头问道,“要我叫小白隐回来吗?”
白屹尘的声音缓缓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