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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野心,从来不会静止不前。
    随着燕肇祯的出生,燕家、孟家几乎将大部分希望投射在小小的生命上,望子成龙。
    故燕肇祯从小便被奶娘领着去拜访各位名夫子,从早到晚学习一本本被灌输的权谋、钓言之术,学习用兵之道。
    将文章背的滚瓜烂熟,能举一反三的天纵奇才,却恰恰没学会怎么做人。
    那时候,年幼的燕肇祯只得在偶尔间隙的时刻,透过书房的小轩窗,望见立在院内观望的母亲。
    她是个可悲的女人,因为父亲不喜她,他心有别人。
    那时的燕肇祯总苦思冥想,这世上女人们均母凭子贵,是不是自己出息点,父亲就能多看母亲几眼?
    精于算计如他,便参与女人之间的宅斗练手,一举将母亲的地位托至燕家无人敢反驳的顶端。
    但他尚未向父亲炫耀自己的才能、天分,父亲便获罪被弑。
    母亲伤心过度,也随他去了。
    那个从没正眼瞧过你,总是高高在上倨傲不屑的男人,真的值得你用命紧随吗。
    他垂下头,泯没了人性般,冷静凝视服毒自尽、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母亲,方悟到,专情者,一朝为情所苦,一生形同陌路。
    心有情者,竹篮打水一无所获。
    情,乃人生之大碍。
    父王失败,也是因为一个情字。若他不妄动欲望,不欺辱贤元皇后,今日定登大宝,哪轮得到明王那个小人。
    十岁的少年端了个小板凳,静静坐下,拿出纸笔,细细研墨,将母亲的死状画下,铭记在心,以为前车之鉴。
    他将画像挂在舟山燕府的床头,日日冥想,生出一大计。
    得人心者得天下,故他偏偏要辅佐一个名正言顺却不得人心的皇族举旗上位,待民怨四起之时,他再立于道德的制高点去解救天下人,成为绝无仅有的救世主。
    放眼整个中原,这样的人选,只有一个,白盏辛。
    白盏辛幼时便在舟山青渊寺苦修,燕肇祯只与他有过几面之缘。
    但他看人极准,那惨白着脸的少年,绝不是什么好角色。
    他阴戾、晦暗,空洞的双眸没有一丝光亮,好似人生没有目标,形同傀儡。
    他不苟言笑,即便处事圆滑、八面玲珑如燕肇祯,也不得与他多聊几句。
    但这样的人,不正是他需要的棋子么?
    想通了,已是十日后,母亲的尸首,早就臭在屋子里。
    他淡然起身,方命人收拾去,着手主持丧礼。
    披麻戴孝的那三年,燕肇祯潜行研究、部署。
    他先是联系京城的韩家眼线,了解局势,于各地布下棋子,待到事成,一荣俱荣。届时,整个朝堂,均是他燕肇祯的人,整个中原将是他燕肇祯的囊中之物。
    情情爱爱,均是谋权路上的绊脚石。
    他舍弃它,及冠也未曾娶妻。若定要娶妻,须得娶个有用的棋子。
    身边的每一个空缺,都弥足珍贵,于将来均能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白盏辛果然未辜负他的期望顺利登基御极,一切都尽在掌握。
    但他自认的算无遗策,却出了纰漏:佟杉姗和佟陆陆。
    佟杉姗的出现,不啻一道莹莹月光轻盈洒在他的心田。那些年,凡是与她有关的,均雪泥鸿爪般的美好。
    于京城,只因那战火纷飞中的一瞥,窈窕淑女,佳人娇面,统统刻入他的灵魂。
    一路上,他克制不住地看她,她的一颦一笑,均如羽毛,轻轻拨动他的心弦。
    一见钟情,他陷于她皮囊的貌美、优雅的气质。
    燕肇祯把它当做人生路上的劫,自认须得度过、克服,方能成大事。
    问鼎的路上,须得舍弃莫须有的、拖后腿的无用情感方能致胜。这个道理他十岁就透彻了。
    至于他对佟陆陆的看法,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
    燕肇祯向来自诩看人精准,一眼便能从细节识透对方所想。他遇见过千万人,除白盏辛难识以外,竟有一个根本不能识的人。
    佟陆陆似乎很简单,却又不简单。
    她只见了他几面,便对他莫名地敌意颇深。
    她看似是个草包,却能左右白盏辛的抉择,干扰他的心境。
    燕肇祯屡次施展钓言之术,想套她的话,他与人亲和的外表与谈吐似乎在一瞬间便被她看穿,削尖了脑袋也无从穿透她的防御。
    也许,佟陆陆实则是个厉害人物。
    他开始调查佟陆陆,但佟陆陆多年的顽劣事迹告诉他,她就是个纯粹的女纨绔。
    城府颇深的燕肇祯疑惑了。他顺着佟陆陆这根杆,竟然于解语楼偶遇了韩澈,发掘了白盏辛于解语楼暗藏的棋子蝶风。
    看来,佟陆陆是白盏辛的一颗有决定性作用的棋子,意识到这一点,是燕肇祯发现佟陆陆在同他抢人。
    有意思,真有意思。
    为何她像会预知似的,能半路拦截他要收买的人?为何她能知道当今朝堂上,究竟有谁是他燕肇祯的手下?
    白盏辛对佟陆陆生出情愫,更是他意料之外。
    那佟陆陆在他看来,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能吸引人的优处,京城名门闺秀,半数均在她之上。
    且佟陆陆性格怪异,看他的眼神总像在看敌人。
    燕肇祯每每认为自己暴露了,却又在不久后确信佟陆陆实则对他的计划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