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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地落叶飞旋。
    最近这段时间,齐王府几经变故。
    为寻得晏危楼下落,齐王被神秘高手暗中拷问折磨,早已沦为废人, 只能卧于床榻之上, 苟延残喘。
    二公子晏维景顺理成章地执掌了齐王府的大权, 被视作齐王府的新主人。
    在曾经满意的继承人以这样的方式接过他手中的权柄, 目光中流露出无法掩饰的野心和渴望时,齐王后悔了。
    已经彻底沦为废人的他, 倘若再失去齐王所拥有的权力, 就等于失去了一切。或许儿子哪天突然嫌弃他碍事,他就会在睡梦之中悄无声息死去。
    权柄旁落的不甘与对自身安危的忧虑, 让齐王警惕起来。他终于看到自己还有一个不受宠的女儿——庶女出身,与母族兄长皆不亲近,府内府外根基全无, 多年来受尽忽视, 却对他这位父王怀有天生的憧憬与孺慕之情。
    这样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可怜, 岂不正是一枚最适合不过的棋子?
    于是, 齐王选择一手扶持晏清婉作为自己的代言人, 将暗中部分势力交到晏清婉手中,而他本人则在幕后操控大局。
    之后的一切发展正如齐王所料。晏维景虽然得到了齐王府的大部分权柄,但终究年轻,势力根基浅薄,又没有出众的实力和威望,无法让所有人信服;晏清婉更加势单力孤,却有齐王在背后撑腰。双方一时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而这正是齐王想要的。
    没有他的存在,晏清婉就没有与晏维景抗衡的资本;有了晏清婉作为明面上的代言人,掌控一部分暗中权柄,晏维景就无法独掌齐王府全部大权。更不可能有机会威胁到齐王的安危。
    齐王以这样的方式暂时保证了自己的安全,又因为晏清婉的存在间接发号施令,让这个大半生坐在权力宝座上的男人不至于彻底失去自己的全部权柄。
    正当他为自己所做的一系列决策而自得之时,某些变化早就在暗中悄无声息地发生了,等到齐王终于反应过来,一切已经急转直下,局势天翻地覆。
    在齐王都不知道的时候,原本只是被他暂时交到晏清婉手中的势力,早已背弃了真正的主人;晏维景更是猝不及防受到针对,迅速在权力争斗中便落入下风,所拥有的一切都被晏清婉剥夺。一切就这样失控了。
    晏清婉成为了齐王府真正的掌控者。
    齐王怎么也没想到,他亲手推出去的一枚棋子,居然反过来直接打翻了棋盘,还反噬了他这位棋手。
    这样的打击对他不可谓不大。
    齐王府正院,齐王寝殿所在,宫室的门被缓缓推开,淡淡的阳光随之照进去,映照在来人的衣袍之上,投出跳跃的光斑,也将昏暗的寝殿渐渐照亮。
    “咳咳咳……”
    躺在床榻上的齐王发出几声沉闷的咳嗽声,一股深深的腐朽气息自他身上传开,飘荡在整间寝殿中,就像是一节渐渐腐朽老化的枯木即将化归尘土。
    自从沦为废人,又渐渐失去了权柄后,齐王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原本正值壮年的他,此时看上去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
    但他浑浊的目光却在聚焦到来人身上时渐渐变得清明。
    “你,是你,咳咳咳……原来是你!”
    他目光一下子变得锐利,如同回光返照一般,恢复了所有的神采。
    “……我早该想到的!”
    当初他会选中晏清婉这个女儿,就是看中晏清婉无依无靠,在齐王府中甚至没有一个亲信,除了背靠齐王这个父亲之外没有其他选择。
    他也清楚晏清婉有一些小聪明,私底下有自己的小算盘。但这都不要紧,他可以容忍这些私心,只要她听话——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方便在幕后操控、让他能够一直握有权柄的傀儡而已。
    自诩早已看透了晏清婉的齐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翻车?!
    现在,齐王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明明毫无根基与实力的晏清婉,居然能在短短时间里收服原本忠心于他的亲信,夺走晏维景手中的一切权柄?
    因为对方背后有人。
    谁又能想到,本该对整个齐王府心怀仇恨的晏危楼,居然会选择帮助晏清婉?
    见到晏危楼的第一眼,所有的线索都在齐王脑海中串成了一条线。他想明白了这一切的前因后果,不由得大笑起来,笑得几乎呛出了眼泪。
    “没想到,居然是你……咳咳咳咳……这算是本王自己种下的因果吗?”
    如果当初他没有一念之差将晏危楼送入盛京冒充世子,而是安安分分做他的齐王,或许今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来人缓步踏入寝殿中,站在距离齐王十多米开外的地方淡淡看了他一眼,并未因齐王如今的狼狈之态而变色。
    既无动容,也无欢喜,平静如初。
    身后淡金色的阳光在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朦胧光晕,背着光的少年只是平静回应了一句:“是我。”
    “不过,我只是给晏清婉提供了人手上的帮助。她的一切行为都是自由的。倒是给了我一份惊喜呢。”
    说到这里,少年眉梢微扬,坦坦荡荡地露出一个微笑:“阔别十年,未曾料到还有光明正大踏入这齐王府之时。”
    床榻上的齐王与十年前相比实在是苍老脆弱了太多,怒气让他的身体猛然缩成一团,随即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好半天,他顺足了气,一下抬起头来,眼神凌厉:“那个逆女呢?本王以前真是小看了她!做出这等事来,是想要拿着自己亲生父亲与兄长的头颅,在你这个主人面前摇着尾巴邀功讨赏吗?”
    “咳咳咳咳……她不敢来见我,却故意让本王如今这副丑态暴露在你面前,是为了讨主人欢心吗?还真是一条好狗!”
    哪怕到了这等地步,齐王还是高昂着头,想要竭力保持自己的尊严不失。
    晏危楼却是无动于衷地收回视线:“你想多了,我并无兴趣看你的丑态。这并非什么让人身心愉悦的美景。”
    ……他有这闲工夫在这里看一个又丑又废的老头子,还不如去欣赏明光那张美颜盛世的脸呢。哪一种更能让人赏心悦目,心情愉悦,不是明摆着的吗?
    见过那群魔道中人后,晏危楼刚刚来到齐王府,晏清婉就一路将他请到了这里,大概的确是与齐王一个思路,怀着邀功的心思。以为晏危楼会有那种“看着曾经的大仇人生不如死便心情愉悦”的想法。
    这也是许多正常人的想法。
    不过晏危楼不在此列。
    前世的经历让他对一切都看淡了。所谓的仇恨,其实就是在心头划下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从此永远将之铭刻在心上。而今的晏危楼不认为有什么人值得让他刻在心上一直惦记。至少齐王还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