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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继续吃了几口,长寿面还是长寿面,却再也吃不到吴嬷嬷做的那种味道了,往后也吃不到了。
她的去世,犹如关上了一扇门,与儿时有关的那扇门,好的坏的,欢喜的憎恨的,统统都关上了。
温热的泪簌簌往下坠落,李珣一边吃一边泪眼模糊。
反正他最糟糕的一面她也曾看到过,没什么好顾忌的,伤心就是伤心,狼狈就是狼狈。
看到他那般模样,林秋曼的心里头五味杂陈。
原来他也会哭啊。
心里头难受,李珣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林秋曼拿手帕给他,他自言自语道:“你能抱抱我吗,一会儿就好。”
林秋曼走到他旁边,他像孩子似的双手抱住她的腰身,把头靠到她的身上,喉头哽咽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林秋曼垂首看他,他的肩膀微微抖动,显然是真的伤心难过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任由他抱着,僵在半空的手缓缓放到他的背脊上,轻轻安抚。
能得到她的回应,李珣忽然觉得,失去依附的浮萍仿佛有了归宿。
他把她抱得越来越紧,就像李兰生想拥抱阳光那样,怕它转瞬即逝。
桌上的面碗已经冷透,然而李珣还抱着她,不想撒手。
林秋曼罕见的露出耐心,现在她对他是没有偏见的,仅仅只是因为亲人去世而悲伤的人之常情。
他待她不是那么坏,吴嬷嬷待她也有情,在他伤心难过的时候陪陪他,好像也不是那么为难。
李珣心里头其实是感激的。
在他最难过的时候她能在身边安抚,曾经冷冰冰的石头好像被他捂热了那么一丢丢,尽管不是很热,至少开始有了一丝余温。
昨晚一宿没睡,下午他休息了会儿,林秋曼一直在床边守着。
他时不时睁眼瞧她,怕她忽然之间不见了。
后天才是下葬的日子,晚上二人在吴嬷嬷的房里为她守灵。
室内灯火通明,长明灯在棺材底下跳跃。
两人跪坐在蒲团上,老陈在一旁添油灯,心里头悬挂的巨石总算是落下了。
林秋曼小声问:“嬷嬷什么时候下葬?”
李珣悲恸的情绪已经平静了许多,答道:“后天才有日子。”
林秋曼:“嬷嬷这般为殿下操劳,不能就这样草草葬了。她是您的至亲,一直守着昭妃娘娘,奴以为,她生前定也是有愿望的。”
李珣黯然道:“我自然想把她葬在阿娘身边,可是现在不行,有违礼制。”
林秋曼没有说话。
老陈关门出去了,室内只剩下了短暂的寂静。
林秋曼觉得腿麻,李珣道:“坐一会儿。”
她盘腿坐在蒲团上陪他,单手托腮道:“其实有时候奴还挺羡慕殿下的,你虽然幼时吃了不少苦头,却总有那么两个人护着你。”
“奴却没有人护佑,祖父母嫌弃奴是赔钱货,说话可难听了。十岁出头时,奴跟家里闹了矛盾,还曾离家出走过。偷了一点钱揣兜里,走了两天,晚上睡桥底下,不知道要去哪里。”
“当时奴就在想,奴一定要快快长大,这样就能靠自己赚钱养生活,而不用看他们的脸色施舍。”
“后来奴在外头流浪了八天,没钱了,又靠着两足硬生生地走了回去,然后被痛打了一顿。至此以后,奴再也不离家出走了。奴的翅膀还没长硬,担不起成年人的风雨。如果那时候有嬷嬷这样的人在身边,或许奴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模样了。”
她说的话李珣听得似懂非懂,却也没有反问,只是沉默。
林秋曼幽幽道:“这里好孤独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就像嬷嬷说的那样,奴就是个不合群的异类。在很多时候,奴很想回去,哪怕已经被烧成了一堆灰,也比在这儿好。”
李珣轻轻蹙眉,“你胡说些什么?”
林秋曼:“殿下还记得蓬莱岛吗,奴在那里已经死了,二十七八的年纪猝死了。然后一睁眼,就来到了这儿。”
李珣压根就不信她的鬼话,“你在讲鬼故事。”
林秋曼看了看面前的棺材,忌讳地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