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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十五岁的木子,还不知道姬佬是什么意思,当然,如果可以,她希望一辈子都不要知道姬佬是什么意思。
    不过木子因此和尉迟熟络起来后,但这种关系不咸不淡,不近不远,尉迟很少说话,木子也不太喜欢主动开口,于是她们俩在一起的时候,更多是各做各事,君子之交,淡如水,但也如细水般长流。
    尉迟的奶奶去世后,爷爷整个人就有点不正常了,家里的长辈工作都挺忙的,而尉迟疯狂沉迷各种竞赛,她和哥哥都挺忙的,于是木子接到了一个暑假兼职,那就是在尉迟爷爷家的古董店,当个清洁工,顺便全天陪她爷爷一起打太极,遛弯。
    日薪80,包吃包住。
    和王叔报备之后,木子就搬到尉迟家的爷爷家大院子住了下来,院子种的有竹子,还养了一只橘猫,院中有石桌子,还有篱笆,像是电视里江南水乡的院子,木子就开始和尉迟和她哥哥以及尉迟的爷爷,开始了优哉游哉的同居生活。
    偶尔她的父母也回来看看,于是木子就开始了天天早起做卫生,守着古董店,晚上陪尉迟爷爷遛弯的老年生活。
    家里还有专门的保姆做饭,木子每天一顿能吃两碗饭,皮肤慢慢变白了,有了脂肪,整个人的五官没有当初少年的凌厉感了,多了些少女的俏丽。
    林柆也隔三差五的来古董店帮忙,因为东西大多很贵,所以有时候三五天都没有一个客人,木子的日子过得还算悠闲,在古董店里做做打扫,看看漫画,而林柆就带着她的画架,架在店里画画。
    木子擦完灰,走过去看林柆画的油画,油画里是一位短发少女在悬崖峭壁上荡秋千,秋千荡得很高,风掀飞了少女的裙角,木子看着少女笑的灿烂,“她好像一朵野玫瑰啊。”木子评判道。
    尉迟走过来,瞟了一眼说:“你画木子干嘛”
    木子愣了愣,这人是她吗?为什么一点都不像。
    林柆耳朵红透了,不说话。
    尉迟看了一眼木子,冷言冷语地说:“你去照照镜子吧。”
    于是木子更不敢照镜子了,生怕尉迟在讽刺她。
    高二下开学后。
    木子发现自己睡在自己对面床铺的舍友换了,换成了顾骊,她跪坐在对面床上,假装收拾枕套,然后抬眼悄悄瞧木子。
    有点像误入别人底盘的小心翼翼的小兽。
    这难道就是缘分?
    木子觉得顾骊有点怂,但怂得有点可爱,于是她抬了抬下巴问:“以后要不要一起吃早饭?”
    顾骊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低下脸把嘴角扬起的弧度掩盖下去。
    顾骊的失语症症状,她不能看着别人眼睛,也不能被大家看着,不能看镜头,要不然说话就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这种情况,为什么不直接去残疾人学校?在正常学校,尤其是大家学习生活压力都这么大的情况,顾骊相当于一个公认的麻烦了,交流起来有障碍,性格还挺阴暗的。
    怎么办呢?
    看着顾骊乱糟糟的头发,改变的话,先从外表开始要容易点吧?要不先剪了?换个清爽的发型?
    于是木子在学校门口买一把剪刀,又买了小镜子,破天荒的体育课请假,和顾骊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她把剪刀背着身后,笑着说:“顾同学,来,我给你剪个造型,保准新潮又好看。”
    顾骊满脸写着拒绝,浑身往后退,木子抓着他,“你要是不让我剪,一会同学都回来了,我就把你按在课桌上,强行给你剪了!”
    顾骊脖子一红,转过脸,“别!你……剪……剪……吧。”随即做出一副任人宰割的羔羊模样。
    木子早就看不惯她头发很久了,可技术实在是太差了,本来想修一下的,结果抓起长刘海从发根直接剪掉,顾骊认命地闭上眼,木子直接把前面的刘海剪光了,像狗啃的一样,但露出额头眉眼的顾骊,脸颊小巧,五官精致,只是那道红色的胎记太醒目了,像是一张水墨画泼上红色的墨,刺眼醒目又格格不入。
    察觉到木子注视着那块红疤,顾骊拿手遮着脸,木子抓住她的手腕,笑着说:“你的眼睛真好看,我以前一直不知道狐狸眼是什么样子的,还以为就是往上斜的,而且你居然还有泪痣,我堂姐说过,只有前世是绝世美人,今生才会有泪痣的。”
    顾骊慢慢放下手,看着木子,她的表情亲柔,眼角带笑,说话的口吻很温和,虚伪中带着真诚,让人心甘情愿被骗。
    顾骊抬手去触碰那块疤,木子的食指带着体温,碰到顾骊的手背,让她觉得十分温暖,木子笑着说:“可能你上辈子,顶着一张好看的脸作恶太多了,所以这辈子老天爷才要惩罚你,不过,听说现在的医美技术很好,看来这个疤痕再惩罚你俩年,就得消失了,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做手术怎么样?”
    这一瞬间,顾骊觉得两年的时间太短了,只要木子看着她,觉得漂亮,那她一辈子顶着疤痕也没关系。
    其实很早之前,顾骊的父母就在联系国外的机构了,可是还没办法做到百分百成功,只好再等等,但顾骊已经觉得无所谓。
    “我技术太差了,咱们晚上去学校旁边的洗发店再修修吧。”木子丢下剪刀,摸了摸顾骊的脸。
    高二三班的学生,惊奇地发现,露出整张脸的顾骊,五官很漂亮,眼睛也漂亮,虽然红色的疤痕看起来有些可怕,但不可否认,如果疤痕消失了,无疑是个大美人,而这个人患有失语症的顾骊居然开始笑了!
    虽然还是不说话,但开始爱笑了。
    木子和尉迟在书店看书的时候,尉迟在看《洛丽塔》,木子在看心理学研究。
    这种是心理问题导致的,要通过语言环境,频繁的交流调整,刺激患者多说话,克服心理障碍。
    于是木子开始了疯狂话痨模式。
    “顾骊,我想吃苹果。”
    “顾骊,已知函数f(x)=asin2x+cos2x,且f(3/π)=2/√31
    (求)a的值和f(x)的最大值;(2)问f(x)在什么区间上是减函数?”
    顾骊拿着笔开始把答案写在纸上:a=2,f(x)最大值=√5。
    “我不要听答案,我想听你讲给我听嘛~”
    顾骊的手被木子握着,她低着头,努力张了张口,开始断断续续地说起了解题思路,木子看了一下时间,好家伙,讲道题,讲了二十多分钟,木子感觉自己都要睡着了。
    晚上睡觉前,木子抱着本子问:“顾骊同学,这个好难啊,你教教我,你看哈,这个题是这个样子的,若baso4的质量为23.3g,则原混合物的氯化氢的质量分子是多少啊?”
    顾骊拿着笔,把本子垫在膝盖上,写了起来,木子夺过本子:“我眼睛痛,看着晕,你声音好听,尾音还上翘,我喜欢听你说话,你给我讲讲嘛~”
    顾骊低着头,一张脸红透了,开始拿着笔,看着木子跪趴着露出的漂亮锁骨,小心地呼吸,然后开始吞吞吐吐一字一句地蹦了出来。
    第一阶段,初步胜利,至少可以两个字,两个字的蹦出来了。
    第二阶段还没开始,当天就开始下暴雨了,木子兼职回学校,发现顾骊在洗澡,但热水已经没有,到了凌晨一两点,顾骊开始断断续续的说梦话,木子钻过去一摸,额头很烫,看样子是发高烧了,她穿起衣服,小声的把舍友们吵醒了,低声挨着问谁有退烧药,结果都没有,木子又连忙跑下楼找宿管阿姨,结果一楼人都没有,木子打开门,往校门口跑,拍窗户,保安睡着了。
    木子把伞收了,把帽衫的帽子扣上,大雨哗啦啦,她看了看围墙,往后退了几步助跳,爬上围墙,谁知道下面什么时候多了一排钢刺铁丝,她两个手掌被挂出很深的血痕,一片血肉模糊,木子食指紧了紧,不敢用力握,怕一动血止不住。
    什么叫做,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什么叫做屋漏偏逢连夜雨!老天爷你能不能睁开眼看看!
    幸好学校外的诊所还开着,木子说了下情况。
    医生问:“你这手,必须要包扎啊!”
    木子不好意思说,一会还要翻围墙回去,只让医生开点药和消毒的,等会自己回去自己弄。
    当再次翻围墙的时候,木子发现学校不仅安了钢刺铁丝,还安了监控……明天主任办公室,欢迎你。
    木子拿着药,带着帽衫,浑身湿透了。
    顾骊晕乎乎不吃药,舌头不停把药片抵出去,浑身湿透的像个水人,木子看着大半夜心有不满但没有说出口,翻来覆去表示很愤怒的室友,心一横,把冲剂和药片往嘴里一含,捏着顾骊的嘴唇,就直接嘴对嘴的灌了进去。
    顾骊的舌头像条顽固的泥鳅,老是甩过来甩过去,木子好不容易灌进去了一口,还有半大杯,和十几颗药片。
    为了防止顾骊被药片呛住,木子只好,几颗几颗的喂她,说不出唇舌嬉戏了多久,木子气得七窍生烟,但又不能把顾骊的脑子敲个洞直接灌进去,只好深呼吸,接着把人按着强吻,不……强灌药。
    顾骊永远不知道,其实ktv的那个醉酒不是她的初吻,她的初吻,二吻,三吻,四吻……早已在高烧不清的那个夜晚,没有了。被这个她藏在心里很久的人,夺走了。
    好不容易解决完顾骊,木子才开始处理自己这双血肉模糊的手掌,为了不再打扰室友,木子站在阳台上,洗手池开始慢慢处理,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带着夏日的凉爽,木子叹了口气。
    第二天,肿着两只手掌的木子告诉了顾骊昨晚的情况,很尴尬的事情来了,穿衣吃饭,上厕所,写作业…… 这些木子怕是都做不了了。
    木子和顾骊还有宿舍的舍友们都去作证了,毕竟这事情没闹开,而且确实是学校里的保安和宿管阿姨的失职,木子做好人好事,自己还弄得一手的伤,主任也就口头批评了一下。
    然后让木子赶紧去医院找专业包扎,医生说,木子的手掌,隔一天就要换一次药,不能沾水,不能拿重物,要不然恢复的很慢,于是顾骊又开始照顾木子,吃饭喂到嘴里,喝水扭开瓶盖,上厕所还得帮忙脱裤子,擦屁股。
    每次木子都两眼一闭,不停地告诉自己,都是女生,她有的,我也有,我有的,她也有有,被看看没什么的。
    不过洗澡就真的很尴尬了。
    木子这辈子都没被人瞧过光秃秃的样子,但一看瞧她的顾骊,吓得都闭上眼睛,满脸通红了,她就想着这种事,还是得有一个人出来调节气氛,要不然,这澡怎么洗?
    于是她举着双手,笑着说:“你看,我胸也不大,你就当看裸男了,要不你看看我的马甲线,很漂亮的,你还可以摸摸,我从来没给别人摸过哦。”
    不说还好,一说,气氛更是降到了冰点。
    夏季天气炎热,两天就要洗一次澡,木子在这种高强度的被人看光下的磨练中,已经完全习惯了,想着以后也许自己还可以去当个裸i模,赚点学杂费。
    不过,木子为室友,舍身为己的光荣事迹很快就传播开来了,况且木子的脸长开了一些,黑色碎发配上一张雌雄莫辨的脸,简直男女通杀。
    于是,愿意喂木子吃饭喝水的同班同学,外班同学,跨年级同学,开始跃跃欲试,自告奋勇了起来。
    当然除了上厕所,为了上厕所方便,木子开始穿裙子了。
    大家发现,木子的腿真是又长又直又白,每次木子走过,大家都恨不得把眼睛黏在那双腿上面,于是顾骊给木子找了一条离脚踝只有三寸的长裙子,本来吧,如果大家没看到那双腿又多好看,看到那一段小腿也没什么。
    但看过那双腿之后,再看那一段露出来的小腿,总有种欲说还休,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偏生,木子腰特别细,胯宽,长时间锻炼出来的蜜桃臀被裙子的线条一勾勒,真是上好身段。在同校的亚洲女性的扁屁股里,尤为明显。
    于是,在双手不能动,穿裙子的这一个月里,木子的情书可以说是按斤两收的,她五官轮廓深,线条流畅,水滴鼻,樱花唇,斜飞剑眉细目,上半张脸像是水墨画里的古代帅气剑客,下半张脸像是深宫圈养的神仙妃子,奇妙的组合在一起,像是悬崖峭壁的野玫瑰,盛开着凌厉的勾人的芬芳,注定每一个想要采摘的人都会掉下悬崖。
    那个时候木子还不知道,各大高校都知道七中出了一个校霸美人,外号‘木玫瑰’。
    木子当然不知道周围的人的想法,只觉得为什么大家都变得如此热情,热情的让人招架不住,周围全是狼虎环绕,而她就是那只最肥的羔羊,她每天为了不上厕所,都尽量少喝水,可偏生周围的人像是得了‘不照顾病人会死综合征’一样,动不动就问:
    “木子,喝水吗?我给你打开了。”
    “木子,这是我买的阿萨姆奶茶,打开了,你喝口。”
    “木子,吃烤肠吗?我喂你,我买多了。”
    学校生存法则之一,拒绝一个人的好意,就要拒绝所有人的好意,反之,接受一个人的好意,就要接受所有人的好意。
    木子=不懂拒绝别人的好意=任人宰割的羔羊=是个人都能攻略(并不)
    于是木子开始频繁上厕所。
    后来木子才知道,自己这种无法拒绝别人好意的性格,其实也是种心理疾病,因为从小接受的好意太少了,所以任何人看似好意的馈赠或者接触,都让木子无法拒绝,即使,这些好意会给她带来很多麻烦。
    无法拒绝别人的请求,从而损失自己的利益,被大家统称为:烂好人。
    而无法拒绝别人的好意,从而给自己带来麻烦,也被称作:烂好人。
    所以当暑假,木子仍然继续在尉迟家古董店打工的时候,堂姐被车撞了,急需输血,但医院的b型血库存没有了,于是大伯父找上门把木子带走了。
    针管扎进去,一阵刺痛,深红色的血缓缓的流出,木子坐在那里,已经抽了第六袋了,木子感觉眼前一黑,脑袋嗡了一声,手脚无力,浑身疲软,晕眩间她好像看到了尉迟和林柆。
    “人体献血最多400cc,你们都已经抽了800cc,你们医院是要害死人吗?!”
    “这位先生,你搞清楚!木子和你和你的女儿没有任何关系!请你们不要再利用她了!”
    “我告诉你们!我已经打电话了!如果你在这个样子,我要报警了!”
    “即使你们抚养过木子,可你们给过她爱吗?凭什么要求她为你!为你的女儿,输血!你难道不知道再继续这样下去她就会休克吗?”
    “你们不能因此道德绑架她!”
    木子晕眩之间,摇了摇头,看着自己手里提着的白色行李箱,她站在那条又长又窄的巷子的口,从大二之后,好像就没怎么回来了吧,何阿姨给王叔叔生了个儿子,家里少了一个房间,于是木子就再也没回来住过了,偶尔过年回来,吃顿饭,就离开了。
    木子拖着行李箱,再次走进了那条又窄又深又长的小巷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