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琛没有开口。
    顾明君站在那也没有说话。
    蒋老先生对她很客气，是近乎对晚辈喜欢的那种客气，所以即使知道蒋丽华和蒋思桐的关系她也潜意识认为蒋丽华一定是位受人尊重的长辈。
    她是洛江大学的教授，是当初反涉黑的律师，是一位失去孩子的母亲。
    但是这一位长辈从第一句话开始就表现出了对顾明君的不喜欢。
    顾明君从来不是讨长辈喜欢的女孩。
    她一直知道。
    她往后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差点摔坐在沙发上。
    傅景琛扶住了顾明君，沉声道：“小心点！”
    “哥哥——”顾明君去看傅景琛，下意识叫了傅景琛。
    哥哥？
    蒋丽华目光沉了一下。
    “景琛，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蒋丽华捏了捏眉心，用近乎挑剔的目光从上到下，再由下到上去打量顾明君，“你从小就对孩子没耐心，小女孩粘着你都让你烦，就是思桐你也丝毫的不客气， 思桐的关系特殊，你看不上她不喜欢她我也没有强求你，你不把思桐当成妹妹我也不勉强你，但她是怎么回事，我竟然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有了个这样的妹妹，还是那样一个女人的女儿！”
    蒋丽华言辞间完全看不上顾明君，她的目光挑剔到极致，让顾明君仿佛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被撕开暴露在这样目光下 ，极其不舒服。
    顾明君目光错开。
    她不知道该做什么，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她只知道蒋丽华是和傅景琛关系亲厚的一个长辈。
    蒋老先生说过两家是世交，老先生把傅景琛当成孙子一样疼爱，蒋丽华更是将傅景琛当成儿子，那必然关系是好的，就是唐教授也敲打过她。
    但是蒋丽华不喜欢她。
    她看不上她！
    她言辞间都表达了对她的反感！
    她知道妈妈，但她分明也是极其厌恶季婉！
    顾明君也是蒋丽华冰冷厌恶目光下的一员，她的心情崩到了极点，她想去看傅景琛，但她又不敢去傅景琛。
    她被季婉抛弃了，几乎已经是傅景琛在管着她教着她。
    她不断告诉自己，就算季婉抛下她了，她还有一个哥哥。
    但这会儿她才知道她那点关系在其他任何人看来都太不值一提了，她是什么人？她只是严震铭情人的女儿，在别人看来她甚至连叫傅景琛哥哥的资格都没有，这么点关系太不堪一击了。
    她会被再一次抛弃吗。
    蒋丽华不喜欢她。
    傅景琛也会不喜欢她吗。
    顾明君的所有情绪都上涌，她压着情绪，觉得难受偏偏不敢哭不能哭，连委屈的资格都不应该有。
    蒋丽华和傅景琛是什么关系？
    她和傅景琛又是什么关系！
    房间的气氛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仿佛一层密密的大网把房间里所有人都笼罩住了，连呼吸都叫人困难。
    蒋丽华面无表情的看着顾明君，“我没有说错吧？你就是严震铭带回来那个女人的女儿。”
    顾明君的呼吸艰难了一下，好一会儿她才点了点头。
    在气场强大的蒋丽华面前，她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只能被打量被标价包括被这样直言看不起。
    连话都说不上。
    她只能低着头，站在那，一言不发。
    “就算确实还是个小姑娘，你这样的年纪羞耻廉礼多少应该知道点，你这一声哥哥也是奇怪了，我从小看着景琛长大竟然不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多了你一个这么大的妹妹。”蒋丽华笑了一声，意味不明，“你的妈妈也是厉害，她的手段本来就肮脏上不得台面，教出的女儿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么扒着随便好说话的就能叫上哥哥，这是哪里来的道理？当真是其母必有其女！”
    蒋丽华除了开始语气略显激动，到后面越发平静，字字没有脏字却字字带了刃，原来语言的伤害可以这么大，直戳人心刀子，字字见了血。
    这样的话让一个长辈说出来更是诛心，顾明君紧紧攥着衣服，偏偏一个字都不能反驳也不敢反驳，只能低着头，沉默的站在那。
    她别过头，硬生生忍住要逃跑的冲动。
    姿态到底要怎么低到了尘埃才能这么被人踩着自尊。
    蒋丽华还要说下去。
    傅景琛已经沉了脸，“蒋姨。”
    话里已经有让蒋丽华停止的意思。
    “之前是谁教出来的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现在顾明君是我的人，她怎么做做了什么都是我教的。”傅景琛到底是尊重蒋丽华，他语气没有咄咄逼人，只是淡淡道：“我怎么做有我自己的道理，您不用担心我。”
    蒋丽华似乎惊讶傅景琛居然会为了顾明君这样直接打了她的脸，登时脸色微微一变，“景琛啊，你还知道我担心你！严震铭那个女人踩着你母亲怎么上去的你忘记了吗？现在你为了一个外人要伤我的心和我生分？”
    严震铭那个女人踩着你母亲怎么上去的你忘记了吗？
    顾明君心尖猛地一颤。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季婉踩着傅景琛的母亲上去？
    这是什么意思。
    她听不懂蒋丽华的话却也能猜出傅景琛讨厌季婉不单单是因为季婉是严震铭的情人，妈妈做了什么事吗？
    “蒋姨！”
    顾明君的心一次比一次沉重，她觉得好像什么真相要呼之欲出时，傅景琛已经没了耐心和蒋丽华继续这样的话题，男人沉了脸，“蒋姨，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会突然在酒会上，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谁说了什么让你误会的话，但我已经说了，顾明君现在是我的人，我怎么对我的人伤不到您，也不可能和您生分。”
    “景琛——”
    “她今天喝了酒有点醉，我带她回去了，时间不早了，您也应该早点休息。”傅景琛目光虽然深沉，但语气略微缓和道：“如果您只是不高兴我没有告诉过你这件事，改天我会亲自去您府上拜访您。”
    “顾明君。”
    哥哥……
    顾明君仿佛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去看傅景琛。
    “走了！”男人对顾明君低声命令道，男人理了理笔挺的西装直了身，对着蒋丽华颔首客气道：“我带她先走了，您玩得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