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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当是已经轰炸过他了。
“我不怕。”孟周翰手臂一展,“我失忆,失业,没钱,现在什么都不怕。随他们来,看谁斗得过谁。”
“你总要替苏禾考虑吧?”安瑞芬又苦口婆心起来,“我记得她说过毕业后想进国家机关,现在应该要开始找工作了吧?万一闹到她身上,你让她怎么办?”
孟周翰只觉得气血上涌,脑中嗡的就一响,“这些话,我失忆前,你也对我说过吧?”
——那些残破的,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片段,突然间就连缀起来。
没错,所有这些话,安瑞芬应该都曾经对时小凡说过。
最初的时候,她和他爸应该确实只是向时小凡哀求了45万去救急。时小凡出于对血亲的不忍,出了这笔钱。但没料到这家人得寸进尺,随即就带来了新的200万欠款。
时小凡再善良,至此应当也触及底线了。于是他不留余地的拒绝了。
那时,他们应当就拿这番话来“规劝”过他。
时小凡没有被吓到,他的选择是——一分钱都不会出,并且,离开苏禾。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现在还要跑来找他要钱,他亲爸和后妈却连去医院照顾他几天这种表面讨好的功夫都不做。
恐怕直到他打电话回家想把自己的存款讨回来,他爸和后妈惊觉他居然是真的失忆了,才又心思活络起来,来试第二遍。
而时小凡始终很警觉——也许不是警觉,只是一点不希望他和苏禾的生活被这对夫妻打扰的私心——总之,他根本就没有让这对夫妻知道他和苏禾的住处。他们能找去的地方,也无非就是他的工作场所。
只要他分手,离开,苏禾就不会受到牵连。
但那会儿正是苏禾忙着写博士论文的关键时期,所以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借着加班的契机,悄无声息的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他选择的分手时机,应该就是苏禾完成毕业论文后那几天——论文已提交,而答辩还远在8个月之后,她有足够的时间调整心态,治疗心伤。
只是偏偏,电脑里还有一段要在婚礼上播放的vlog没有编辑完成。
婚礼当然已经不会有了,商量婚期的录像也只是徒然凌迟走不出回忆的心。
可是,记忆哪有这么容易说删就能删?
哪天半夜他离开办公楼,遇到车祸时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也许那天晚上,也许第二天一早,就是他预定了要跟苏禾分手的日子。
出车祸的是两个人。他在第三天清晨,就从时小凡的身体里苏醒过来。可时至今日两月有余,却依旧没有传来“孟周翰”的身体苏醒的消息。
他的伤,难道真的就比“时小凡”的严重吗?
会不会是……那个身体里的灵魂,也许根本就不想醒来。
毕竟,只要不醒,预定中的时刻,就永远都不会到来。
“呵……”这种揣测,令孟周翰不适至极。只觉得心底有一股无名暗火悄悄烧了上来,“你可能弄错了一些事。”他说,“跟你这种活着只是浪费粮食的饭桶不同,苏禾是真正有价值的人。说点你听得懂的——她读书时拿的是国家奖学金,找工作时是知名药企主动邀请,以后大概率会研究出能上新闻的成果。她这种人,你给她添这种麻烦影响不到她找工作——排队抢她的有的是,自然会保护她不受干扰。其实也不用说得这么远……你敢骚扰她,”他微微凑上前,那双天生温柔的眼睛依旧弯弯的似乎带笑,漆黑的瞳子里却透着阴森森的恶意——
“我就弄死你。”
安瑞芬只觉得头皮一炸,寒意瞬间攀上了脊梁。
孟周翰却已经笑着起身,“吓你的,我这种失去一切的人,怎么可能会铤而走险呢对不对?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去还车,下午还约好要去酒店给弟弟辅导代码。对了——我家呢,我就不邀请你去住了。”他回头指了指,“看到那边那栋楼了吗?那边有个酒店,麻烦你自己带上行李,去办入住手续吧。”
他扬长而去。
安瑞芬干坐了很久,直到中午阳光南移越过了树荫照在她身上,手脚才渐渐缓过来。却忽然就想起孟周翰说会去给她儿子辅导,赶紧手忙脚乱的拖上行李箱,边打电话边跑到路边去打车——这个人已经疯了,她绝对不能让他接近自己儿子。
孟周翰绕过街角公园,回到车上,支着方向盘揉了揉额头。
而后掏出手机,拨通了汤律师的电话,对面接起来后,孟周翰直奔主题,“我这里有个案子想请你代理,你接不接?”
——所谓的替人作保,很可能是为了套他的房子做出来的骗局。不过他既然没有上套,那这个官司肯定就打不起来。但究竟是真是假,大致还是能调查的。
让这个道德水平刚巧擦着法律底线巧妙的不违法的人,去查这些道德水平跌破法律底线但凑巧没违法的事,也算是专才专用。
“我收费很贵。”对面说。
孟周翰笑着,“你提出的赔偿方案,我肯定不会答应,这个你知道吧?”
对面笑了笑,似乎打算说什么。
孟周翰打断了他,“你不要急着反驳,我跟你说实话,我确实有记者朋友能帮我联系到孟启森。她的专访稿就登载在《财经杂志》9月刊上,里面孟启森提到的她朋友就是苏禾,你可以自己去翻。”他撒了个无伤大雅的小谎,接着说,“只不过你也知道,我是孟周翰的受害者。所以不太方便请她帮忙,但也只是不方便而已——你明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