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已经准备好了,盖沙先生如果饿了,可以先去吃——哦,您大概不知道餐厅在哪儿,我带您去吧。
他几乎是把莱尼拖到了餐厅。
我希望你能把你那个没搞清状况的老师和你说的一切都忘干净,赫莫斯把莱尼摁到椅子上时说,你只要知道一点——我绝对不会伤害帕雷萨。
他的名字叫约翰·多伊。
赫莫斯笑了起来。
你还是没听进我说的话。我说:把塔姆林的话忘干净。
莱尼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我已经被下了缄默咒。他说。
赫莫斯靠在桌子边,双手环抱看着莱尼。
我本来是没必要浪费精力和你解释的,他居高临下地说,我现在浪费时间只不过是因为我要确保没有意外。我已经失去过他一次,不会容忍这种情况再发生第二次。他是我最重要的珍宝,他属于我——
莱尼的眼睛里闪过憎恶。
他是一个有自由意志的人,不是一件东西!
赫莫斯对他歪歪头。他突然把自己的袖子挽起来,就像他之前在约翰面前做的那样,他的手臂变得鲜血淋漓。
认得这是什么吧?他的表情带着一丝漠然。
莱尼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些咒文,抬头看向赫莫斯时目光却带着狐疑。
可是他却没有同意。赫莫斯说,你说的对极了,他确实不是东西。
*
约翰在镜子前看着自己,为衣服如此合身感到惊讶。
这是赫莫斯先生的衣服吗?约翰问。他身后戴面具的人没有任何回答,动都不动一下。
约翰一边系扣子,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您是哑巴吗?
没有反应。
他转身,对方给他递外套。约翰去接,手突然变了方向,去揭那张面具。
对方反应迅速,稳稳地握住了他的手腕,仍旧没说任何一个词。
约翰试探性地往回抽手,对方立刻就松开了,恢复成之前递外套的姿势。
约翰望着那张面具后面波澜无惊的眼睛,沉思片刻。
把面具摘下来。他说。
约翰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没想到竟然行得通。该怎么说呢,他果真和那头龙关系匪浅吧。
这个人,或者说,魔像,执行了约翰的命令,把面具从脸上摘下来了。
那张脸看起来将近四十岁,额头上有紫色的魔文。和约翰在塔姆林那儿看到的魔像不一样,它的表情很生动,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褐色的眼睛里没来由有种温情脉脉的感觉。但这生动不会让它看起来正常,反而更可怕——正常人的表情不是凝固的。它看起来像一幅立体的画像,承载着某段难忘的回忆。
约翰看着这个魔像,心里觉得怪怪的。这个魔像长得和他很像,如果再年轻十岁,会和他更像——不,约翰怀疑,这个魔像再年轻十岁就会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你是谁?”他不禁问,然后意识到魔像不会回答他。这个魔像被砍掉了一部分功能,戴上面具,当做一个仆役差使。它的主人没理由还在他身上保留什么信息。
但约翰看着那张凝固的笑脸,不知怎么就对它说道:我爱你。
他蒙对了。凝固的画像动了起来,来自过去的某段回忆重新上演,仿佛昨日重现,这位来自过去的人物弯起眉眼,笑意变得更明显了。他开口对约翰回答道:我知道。顿了一下,好像觉得这话还不够,又补上一句:我也爱你。
然后他就又变回最开始那种凝固的模样。回忆播完了。魔像还是魔像。昨日无法重现。
约翰突然伤感起来。那位帕雷萨是个能露出温情的笑,说出温情的话的人。可是他死了。所以约翰出现了,约翰是个冷酷自私,除了自己谁也不爱的人。他的某一部分羡慕那些可以去愚蠢地去爱的人们,但剩余的所有自我都为他自身感到骄傲,顽固而坚定地宣布:我绝不改变。
他为帕雷萨和赫莫斯感到遗憾。
约翰从魔像手里接过外套,然后命令道:把面具戴上。
*
不成,您必须得把这杯牛奶喝了。赫莫斯说,但是小法师拒不从命。莱尼余光看到出现在餐厅门口的人,站起来。
约翰,你终于来了!他大声说,我就不打扰你俩烛光晚餐了。莱尼从约翰身边跑出餐厅。
约翰扶额。
赫莫斯把戴着银色面具的管家先生招过来,递给他那杯牛奶:监督盖沙先生喝了它。
管家向他欠欠身,走了。
“我觉得盖沙先生看起来有点营养不良。”赫莫斯解释说。
“他确实有点。”约翰说。他在餐桌边拉开一把椅子,坐下。他像临战一样深呼吸了一下。
赫莫斯随即站起来,坐到了约翰身边。他看着约翰,张张嘴,但什么也没说。龙转回头,拿起刀叉,开始吃晚餐。
约翰稍微迟疑了一下,也拿起刀叉。食物的香味混合着微妙的情绪在空气里发酵。有一半的时间,约翰觉得赫莫斯的存在感太强,实在搅扰他进餐(哪怕龙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可令一半时间,约翰又觉得赫莫斯带给他一种奇妙的感受。在和盖沙夫人的旅馆里时,晚餐是轻松的,不费心神的。或者说,和盖沙夫人他们坐在一起时,约翰是隔着一层透明的墙看着他们的。面对小法师时那墙或许薄多了。面对赫莫斯时,那墙没有了。
赫莫斯在影响他——不,应该说赫莫斯对他拥有某种影响力,而且很多时候龙并不自知。
比如现在。
约翰知道赫莫斯现在很沮丧。因为压抑,因为谨慎,因为恐惧。他知道龙强迫自己不靠太近,免得吓到他。可是——天啊!那个魔像的声音——他自己的声音——鲜活地回旋在脑海里。
他们曾经是恋人。约翰对自己说。
帕雷萨后来死了,而赫莫斯无法释怀。
约翰一直觉得自己是不易被引起同情心的人,可现在约翰希望自己能去安慰赫莫斯,去抱抱他,告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约翰紧接着嘲笑自己思维混乱。这些愚蠢的想法毫无价值也没有可执行性。
他觉得自己还是快点学会面对赫莫斯时再铁石心肠一点比较好。
在自己的地盘,赫莫斯没理由还让小法师和约翰分一间卧室。于是,莱尼被安排在阁楼,约翰嘛——他被引到了主卧。
“我在您隔壁,如果有什么事,我随时乐意为您效劳。祝您好梦。”
“晚安。”
托赫莫斯吉言,这几天都没怎么做梦的约翰开始做梦了。
他看到了战场,尸体,飘扬的战旗,一个穿着铠甲的人站在残破的战车上,他的长剑上滴着血。
梦总是比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