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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问对于生活的幻想,井瑶会说也就这样而已。
开始期待热闹好像是自回国以后。不用参与,只要周围热闹喧嚣就好。课后的教室、周末的商场、散场的电影院、节日的餐厅,很多人,很多声音,很多画面。置身于这样的环境她才能实实在在感受到自己与世界是有关联的,至此她也会切断不断涌出的奢望,从而坚定地告诉自己以前的世界已经消失了。
像一种自我麻痹。
如同此刻,井瑶必须全身心投入他们所讲的话题,这样才会忘记宣承要给嘉念买一双鞋。
鞋多重要啊。陪伴一个人踏过所有的路,平坦坑洼也好,干燥泥泞也罢,路走完了,风景领略了,一生不也就这样过了么。
也许是妄自强加的关联,可也是井瑶深埋在心里的执念——她一度认为,宣承送出的鞋只能属于自己。
她很难受,属于成年人的,突如其来万念俱灰的难受,骨鲠在喉无以复加的难受。
秦硕将车停在山脚停车场,宣诺兴奋地指着左边一片森林介绍,“这是新建的森林烧烤公园。我宿舍姐妹五一来过,说里面环境特别好。哦,前面就是上山的路,看样子不高啊。”
井瑶点头,“不高。”
庄泽抬眼望望,只见树林不见阶梯。虽一阵腿软却还嘴硬附和,“确实还行。”
秦硕倒实在,“那个,实在不行我先下来给大家准备材料。”
“姐夫你……”宣诺刚开口便遭遇井瑶白眼,吐吐舌头道,“秦校长你怎么也不能怂在开端吧,这还没爬呢。”
说话间后车赶到。嘉念急着跑下车道歉,“实在不好意思,耽误大家时间了。”
她的脚上是一双崭新黑色运动鞋。
“你们好快啊!”宣诺亲昵地揽住她手臂,“我们也才到。”
宣承走近,与井瑶轻微对视后不动声色接过嘉念肩头的背包,扬扬下巴,“走吧。”
一行六人沿指示牌进山。前方几米远是一对携带宠物的年轻夫妇,金毛犬回归自然可劲撒欢,女主人“宝宝你慢点”的声音清晰入耳。走在最前的宣诺忽而来了兴致,她转身面向身后的庄泽,“小时候爸爸带我们几个爬山,山脚下都要演练的。就跟训练军犬差不多。”
“哈?”庄泽笑,“怎么来?”
“这样,你们站成一排,”宣诺发号指令,看看路宽又道,“两排。”
井瑶偷乐,见小妹一本正经拽拽秦硕大力配合,“站队。”
前三后二,宣诺拿出指挥官架势,“稍息。”
井瑶与宣承迅速出脚,另外三人面面相觑,仿照着二人架势做出同样动作。
“立正。”宣诺拉长音。
有一瞬间,短暂地某个瞬间,井瑶以为站在面前的是宣前进。
只有他会不厌其烦纠正他们的身姿,双腿并拢,手帖裤线,目视前方;只有他会将爬山看做磨炼意志的演习,“必须登顶,全力以赴”;也只有他总会跟在他们身后,在儿女筋疲力竭产生放弃念头时百般鼓励,“可以,再加把劲”。井瑶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对于宣前进的看法,即便亲近如宣承,她想暗自留存对二爸的独一无二的感激——是宣前进让她领悟到坚持的力量。每一个被困境压到无法喘息的刹那,她总会想到山顶在前腿如灌铅行进的那个自己,然后有一个声音:努把力,井瑶,努把力。
那是宣前进的声音,久而久之变为她心里的声音。
如果您不走该有多好。宣前进过世后很长一段时间,井瑶总会产生这个念头。可能是回家的路上,可能是某个失眠的夜晚,也可能刚刚结束一通与井鸥的电话。她尊敬他,感激他,并且深切地,想念他。
某种程度上,宣前进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很忙很忙,子女的学业生活全权交予井鸥,他甚至没有参加过宣诺的家长会。可他以身作则赋予他们很多信念——胸怀正义、心奉怜悯、咬紧牙关挺过去。
井瑶想,父亲或许也包含着这样一层深意。
爬至半山,秦硕体力不支最先放弃,“要不我先下去吧,趁还有点搬炉子的力气。”
八月正午,太阳烘烤大地。
嘉念满头大汗气息虚弱挤出一句话,“我跟你一起。”
“我也……”庄泽瞄着宣诺,换成疑问口气,“要不我也下去?那么多东西,秦哥自己搬不动。”
发起这场出游的宣诺看看前方又向山下望望,退后一步,“算了,我跟你们下去。”
打退堂鼓的三人皆以“家属”身份到来,此前甚至未曾见面。尽管宣诺体力尚可也一心想登顶,可思虑不由自主占据上风——她担心他们之间会尴尬,毕竟是日后可能成为家人的他们。
目光齐齐投到未表态井瑶与宣承身上,他们没有交换信号却同时说出同样的话,“我想上去。”
话音刚落,宣诺笑了,“哥,姐,我就知道。”
这是属于宣家子女的默契。
宣承伸出手,“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