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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大一儿子,吃完晚饭一出门就没了,叫老郭如何接受事实?
他得知有人在现场,立即不管不顾认定章咸是凶手,想要还儿子一个公道。
不要问老郭为什么不相信警方,人处在极端悲喜的情绪中时,理智是不存在的。
章咸也知道这一点,他并没有忙着辩解,而是选择先让老郭冷静下来——手杖一横,几下格挡,两人上下位置互换,章咸压着老郭后背,勒住了老郭的咽喉,一手刀下去,老郭昏迷。
受伤的狮子依然是狮子,就算不良于行,应对一个不会功夫的普通人还不在话下。
把昏迷的大活人撂在路边,显然不是章咸一向求稳的行事风格,万一出了点什么事,他负不起那个责任。
幸好他还有一支虽然旧但能打电话的手机……并不,在电量告罄的时候,任何手机都一样变板砖,毫无用处。
张咸只好费力地把人扛起来,像扛面口袋一样。他艰难地拄着手杖,往派出所走。
“要是我的腿能好,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这个念头再次出现在脑海中。
不对劲,这很不对。
章咸觉得自己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假设的人,更不喜欢幻想漫无边际的事情,他的思维偏向理性,更准确地说,务实。
他的腿留下残疾了,没错,他想不想治?当然想。
不过他相信的是现代医学,科学的医疗技术和高新材料,如果医生治不了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如果痊愈会付出“任何代价”,这个“任何”二字就很阴险。要他去杀人放火,他也去做吗?
想都甭想,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可是为什么在短短一晚间,他就想到这个念头,还是两次?
章咸的头又有点疼。
正在出神,肩上的老郭醒了,挣扎起来,章咸事先绑住了他的双手双脚,他只能扭动身体,大声咒骂,还试图咬章咸。
章咸把人往路边一放:“我把你的脚解开,你自己走吧。”
老郭:“谁叫你假惺惺!给我儿子偿命!给我儿子偿命!”
看着他赤红的双眼,章咸正要举起手杖再来一次武力镇静,忽然觉得这状若癫狂的人,有着另一种眼熟。
不是和主播长得相似的那种。
而是……而是……
“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我呸!”老郭冲章咸啐唾沫,“你是做贼心虚!”
“我也在找凶手的线索。”章咸冷静回答。
顿一顿,又问:“你是不是司机?”
老郭一怔,随即凶狠地道:“我要是司机,早就撞死你了!”
不能啊……章咸觉得自己好像坐在副驾上,旁边就是头发花白的司机。那辆车的仪表台上还粘着一只摇摇晃晃的小黄鸭……
头再次疼起来,时间不长,等他脑中的画面仿佛被橡皮擦擦去之后,一点痕迹也无。
章咸毫无所觉:
“那可惜了。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我把你打昏,从此你费尽心思找不到我,只能天天去派出所蹲守凶手。另一个是跟我去找凶手的线索,抓住真正害你儿子的人。”
章咸黑漆漆的眼珠盯着老郭,浑然不觉自己在说话时,虽然没有板着脸,却不怒自威,自身体内生出一种言语无法形容的慑人气势。
冷漠,威严,狠戾。
完全不像个奉公守法,早睡早起,喝枸杞茶,还要睡前泡脚的热心市民。
老郭缩了缩脖子。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方才的狂热劲儿过去,现在看起来十分憔悴,瞬间老了许多:
“我……我跟着你,看你怎么证明!”
“走吧,去找唐长月。”
章咸自从察觉不对劲,便不由自主生出一种“不能按规矩来”的感觉。
尤其是在派出所的时候,他竟然忘记唐长月可能见过凶手。遗忘这么重要的线索,对章咸来说,除非他痴呆才会发生。
如果说,痴呆忘事是他自己的问题,可是就凭自己和唐长月的关系,在派出所的时候,唐长月一定会过来找他。
可是唐长月为什么没有露面?
在天色渐亮的时候,章咸和老郭来到了唐长月家。
唐长月的住处,和TIMEBAR相距甚远,几乎在城市的一东一西。那是一片高层小区。划重点,有电梯,对章咸十分友好。
“当当当。”
章咸敲响了2307的房间门:“长月你在吗?”
“谁啊,马上来。”
他听见脚步声匆匆而至,猫眼处人影一闪,随后门锁转动,咔哒一下开了。
一位穿着家居服,梳着发髻的中年夫人站在门里,她身材娇小,似乎为了遮挡岁月留痕,脸上的妆有些重,好在气质颇佳,令人望之顿生好感。
她手上常年戴着两枚素面金圈戒指,衬得一双手修长白皙,带着点艺术气息般的优美,只是抓着一大把五颜六色的塑料袋,所以显得十分接地气。
“小章?”她露出惊讶的神色,“这么早过来——你怎么了?”
她是唐长月的母亲田灵容,认识章咸,看见章咸身上带血,吓了一跳:“快进来,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拿件新的。”
又来了,违和感又来了,真是奇哉怪哉。
“田姨。”章咸压下违和,招呼,“长月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