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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儿就是除夕了,娴意正趴在炕桌上核对家宴单子, 时不时拨弄几下算盘,忙得发鬓蓬乱也来不及整理;霍宸则抄着手歪在大迎枕上, 一双眼盯着房梁, 口中念念有词地也不知在嘟囔什么。
“夫人, 杜姨娘在外头求见,说是为您送东西来的。”梅香走进屋来, 附在她耳边低声禀告, 眼神却瞟在一边的霍宸身上。
素日也不见她们对夫人如何热络, 现在倒好,巴巴儿地贴上来送这送那的,还不是冲着这位来的么?!她暗自撇嘴,连点表面功夫都不肯做,这会儿倒临时抱佛脚来了!
“带她进来。”究竟是选白玉蹄花好还是桃仁酥鸭方1好?娴意左思右想不能抉择, 笔杆在额头上轻敲两下,开口时语气便有点不耐烦。
霍宸从迎枕底下抽出本破破烂烂的书盖在脸上装睡,还不忘轻嗤一声笑她死要面子活受罪。
“是, 夫人。”门口的小丫头依言去请人。
在外等了有一会儿的杜氏很快带着一身寒气进来, 怀里还抱着个小包袱:“侯爷、夫人万福。”
娴意懒得理她,头也不抬地勾勾画画, 口中问:“怎么?”
“奴婢闲时为侯爷与夫人您做了些衣物,想着赶在年关前送过来。”杜氏双手捧着布包交给梅香,见娴意神色隐约不耐,小心赔笑道,“夫人主持中馈实在辛苦, 奴婢也没什么能替夫人分担的,只好在这针头线脑上给您尽尽心!”
她说得倒是很好听,倘没有一直觑着旁边的男子的话,说不定还能有几分可信。可惜这媚眼抛给了瞎子看,肃毅侯忙着梦里会周公,连她一双招子往哪儿瞟都不晓得。
下人们都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式样,杜氏被晾在那儿,徒惹一身尴尬。
“你有心了。是做了些什么?”娴意给单子上勾了最后一笔才抬头,招手叫梅香将那布包送到近前来。
杜氏一下子来了精神,殷勤地往前凑:“是给夫人的几双云袜与帕子抹额等物件,另有一套侯爷的寝衣。原想着给夫人也做上一套,因不晓得夫人尺寸,只得暂且搁下了。”
“从前竟不知道你有这样好的手艺。”
梅香将杜氏送来的衣物一一展开给娴意看过,给霍宸的衣裳都是选用了顶好的料子,手抚过去柔软亲肤,针脚细密匀称;再有些给娴意的绢帕抹额,也都精心绣了四时花卉、吉祥花纹。
“衣裳也很合侯爷的尺寸,哟,你瞧这绣的暗纹,真真精致。”她这会儿有些空闲,便指着衣裳与身边的梅香笑谈。
“夫人若还瞧得过眼,奴婢便也为您缝制几身。”杜氏见娴意态度还算平和,即刻打蛇随棍上,“夫人可别取笑奴婢自夸,奴婢没旁的本事,唯独这制衣呀……”
霍宸忽然将脸上盖着的书掀下来,许是被吵得烦了,他脸色黑沉沉地拉着:“她不缺那两件衣裳,送完了赶紧走,你还说个没完了。”
“侯爷恕罪!”杜氏脸色骤然苍白,顺势便跪下去。她明明已有意压低了声音,难不成是方才声量又高了上去?
她心中暗恨自己一时忘形,手上使力隐蔽地掐了自己一把,憋出一点楚楚的泪光来:“都是奴婢扰了侯爷清梦,无论侯爷责罚什么,奴婢都绝无怨言……”
“主母就在你眼前坐着呢,你想教爷们跟你说什么?吃饱了撑的将手伸进后宅里去?!”
霍宸一甩手坐起来,嫌恶地瞪了杜氏一眼,只给给娴意留下句“你看着办”便摆着张臭脸回了内室。
他心里存着气,将一片珠帘摔得噼里啪啦地响,仿佛一柄重锤锤在杜氏的心上;又活似那鸡子大的冰雹似的,教人心头发寒。
“行了,先起来罢。”娴意觉着他态度有些不对劲,急着打发了杜氏出去好问他,“你也不是有意为之,有什么好罚的。他这是没睡饱拿你撒气呢,不管你的事。”
杜氏无故受了一顿排揎,心中正后知后觉地委屈着,再一听娴意好言宽慰,可不是一下子憋不住了?
她这泪珠眨眼间便落下来,顺着细腻光洁的面颊摔到地上去。
“奴婢,奴婢……”
恐怕主母觉得她哭哭啼啼的晦气,杜氏捂着脸想平静下来。可她越想止住泪越止不住,反倒一路越哭越狠了。
瞧她这个样子,娴意顿觉她这头痛的毛病卷土重来,后脑一抽一抽地痛:“怎的还哭起来了……快擦擦泪,待会儿出门再吹了脸!”
这杜氏,真是要命了!
送走了哭哭啼啼的杜氏,娴意将屋里人都赶出去,转身去寻霍宸——这人果然是装的,这会儿在榻上躺着哼小曲儿,真是闲情逸致、再惬意不过了。
娴意在床边坐下,顺手将他方才在外间嚼个不停的果脯塞一块到他嘴里去:“侯爷看杜氏送来的东西怎么处理?”
“怎么这样问。”霍宸口中含混不清,被那果脯酸得直皱鼻子,“你女诸葛又知道了?”
“看您说的,我是个蠢的,能知道些什么。我也不知道侯爷您装睡还发火是为什么,也不知道那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