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牌,听着听着竟噗嗤笑出了声。
“侯爷笑什么?”娴意很是不解。
“你这话说得,确是有些蠢。”
身边有窸窸窣窣的声响,是霍宸翻过去又翻回来。
夜色里看不到他的神情,却能听出他语气里满满笑意:“我虽不比你大几岁,却自幼跟霍停西养的那起子女人明争暗斗;再年长些时去了北境,过得更是刀尖舔血的日子。待到袭爵回京,我又受那位猜忌,每每开口都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不敢有分毫冒进。
“至于宁堇,她在宫中时可是一宫主位的掌事心腹,明的暗的都得打她手心儿里过,背着的人命没有十条也有八条——如此还能搭上我娘的关系全须全尾地出宫来养老,足可见她手腕人脉。
“你说我运筹帷幄,说她沉稳缜密,这是当然的。我们经过的风浪,不是你一个深闺里娇养大的小女孩比得了的,更别提你是拿我们安身立命的本事与你的锦上添花去做比。”
他们被身后的深渊追着,不得不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娴意细白的指尖不知何时攀上了他的袖口,时不时地嗯啊应和两声,像是已恍惚有些明白了。
霍宸便再接再厉,接着与她道:“什么山水养什么样的人。你日子一向安稳,年纪又轻,吃些亏再寻常不过了——不过要我说这亏吃得确实大了点——你素日有分寸懂进退,脑子也不笨,往后慢慢学着,不吃第二回 也就是了。”
“可我根本不像个当家主母。”娴意小声嘀咕,“我家世又差,又不能给你助力,到现在都还没出门与别家夫人交际过。”
她的出身不高,家里几个姊妹名声也不如何好,在这眼比天高的勋贵圈子里天然就要气短三分。
“没有人天生就是面面俱到的当家主母,你才十八岁,有的是时间去学习如何做好它。”霍宸顺着她手指滑到手背,握紧了安抚似的摇一摇,“且我那时是为什么答应与你成亲的,你还记得么?旁人眼中你的不足,是我心中的长处也未可知。”
出身欠佳、娘家不显、知情识趣懂进退……她固然不能够给他助力,也不如真正出身世家的小姐八面玲珑——可于霍宸而言,她是最适合的人选。
家世不好,给不了他助力,自然也不会有裙带关系;与娘家不睦,便不会与他们有牵扯,落个清静;至于知情识趣就更好了,为帝王所猜忌、被迫做个孤臣的肃毅侯最需要的不是孤傲清高自作主张,而是足够听话。
至于那些用来应酬交际的虚与委蛇……
“我会教你,别担心。”
霍宸从未如此耐心地去对待一个女子。从前的妾侍不值当他多说半个字,才成亲时他也不耐烦哄一个没见过几面的娴意。可现在他却觉得,偷得浮生半日闲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花费一点时间与耐心去塑造她或许也很值得。
……
夜里下了一场大雨,伴着哗哗的雨声,娴意反倒睡得酣甜。
她闭眼嗅着满屋飘浮的桂花香气正惬意,却猛然发觉今儿这日头不大对劲;再掀开帷帐一瞧妆奁上摆着的西洋钟,竟已是快到正午的时辰了。
“怎的不唤我起身?都这个时辰了!”娴意急急忙忙地趿着鞋起身,自去翻了衣裳系好,又紧着催松叶为她梳头,“今儿又是放对牌的日子,正经是来不及了,误事误事……”
“那些庶务我已令宁堇去盯着了,你慢慢收拾,不必着急。”
霍宸大约是听见了声响,掀帘走进来给娴意吃了枚定心丸:“锦书说你进来常睡不安稳,我便做主令她不要叫你。张老方才还说你时常对他阳奉阴违?果真欠教训。”
他身上是一贯的绯色白泽服,嘴角轻佻地勾着,眼神却颇严厉。许是那绯色教阳光一映亮得刺眼,娴意不由自主地侧头避开,不去与他对视。
“怎的不说话?昨儿不是很能诡辩的么?”霍宸走近了,从铜镜中盯着她,“锦书还说你早间时常不乐意用饭?惯的毛病。”
娴意悄悄瞪那“告发”她的黑心丫鬟。她自知理亏,并不肯与霍宸搭话,只一双眼四处乱瞄,却正撞上松叶一面偷笑一面望她。
她平日待下人很和善,这群小丫头也乐意在她跟前儿顽笑打趣,是以松叶并不怕她,反而大大方方地笑开了:“前些时候没人管束得了夫人,如今这孙猴子也遇上如来佛祖了!”
一旁站着的两个大丫鬟于是也吃吃地笑,各自寻话头替她打圆场不提。
朝食除开寻常吃食,另有张府医特意开的药膳,实在令娴意避之不及。如今有霍宸在一边盯着,这汤汤水水喝起来就更是味同嚼蜡了——此人板着张脸甚是冷肃,十足惹人胃痛!
霍宸在一旁看得好笑。
他这位夫人乍一看是个端庄人物,相处起来却小性子甚多。便如现在,她面上是在八风不动地喝眼前那碗白果腐竹粥,其实手上动作已十分之艰涩沉重,恨不能一粒一粒地数着米粒吃,满心不情愿。
偏霍宸是个恶劣性子,故意不发一言,忍笑盯着她喝净了才肯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