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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出院后,他又恢复了我们刚回这城市时那个夏天的生活,大多数时间待在家里,酒不离手。不管我严申多少次,他都当耳边风,我气恨地将他的酒都丢了,第二天,酒柜中又放了一溜新的。
    他用孩子般无辜的眼神加可怜兮兮的语气同我交涉,小刺猬,你连我唯一的乐趣也要剥夺?简直没人性啊!
    我深深无力,只得随他去。
    我希望他快乐一点。
    高考填志愿时,我全部填了本城的大学。专业老师十分遗憾,对我的选择不解加失望,以我的成绩,央美也不在话下。
    所有人不明白都没关系,可连陆江川也不理解我,他怪我任性,完全不考虑前程。
    我觉得难过,提高声音同他吵起来。
    “你难道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吗?陆江川,我是为了你,我不想离开你。我已经十八岁了,我可以为自己的爱情负责了。我长大到可以跟你谈恋爱了!”我想,一定没有一个女孩子,在争吵声里告白吧。
    陆江川望着我,良久,然后偏过头去,双手掩面,颓败地说:“我以为你已经死了这条心。”
    他以为我十五岁生日时许下的那个愿望,不过是小女孩心性,过一段时间便会慢慢淡去。他错了,我对他的感情,似陈酿,时光只会让它愈加香醇与沉淀。他不知道,十五岁之后,我每一年的生日愿望都是:快点到十八岁,同陆江川谈恋爱。
    这一次,他依旧拒绝我。
    同那年一样,他回避我,他前往莫斯科考察市场。这之前,他重抄旧业,没有资金,就算被蛇咬过,他依旧选择与人合伙。
    那本应是我最轻松的一个暑假,我却过得极为郁结。
    我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聊天、喝酒,他往返两国间,每次出门,都是好多天。就算回家,也是匆匆而过,早出晚归。
    八月底,他将一个女人带回家,那是第一次,他带人回家。
    “我女朋友,秦娅。”他介绍。
    又对那个美艳女郎介绍我:“傅瓷。”
    “你好。”秦娅笑意盈盈地伸出手。
    我扫了一眼秦娅,然后转身上楼,关上门,我所有淡定的伪装全部瓦解,我趴在床上,无声痛哭。
    那是第一次,我真切地感觉到,哪怕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也从未属于过我。
    柒
    上大学后,我依旧住在老房子里。
    陆江川曾提议让我住校,我嘲讽地说:“嫌我碍你们事?”
    他叹口气,无奈地说:“我只是希望你多交几个朋友。”
    “我不差朋友。”我走开。
    有了第一次,秦娅成了老房子里的常客。上天对她简直偏爱,不仅给她好容貌,竟然还有好性格,厨艺更是令我汗颜。如果她不是陆江川的女朋友,我想我一定会很喜欢她。
    只要她来,我们的餐桌上总是特别丰盛,我不喜欢跟她一起吃饭,可我更不喜欢她跟陆江川独处一室。
    也许是我敏感了,多相处几次,我总觉得,陆江川跟秦娅之间,一点也不像热恋中的情侣。数捻有,却没有亲昵感。
    我把心中想法同陆江川说了,末了我冷哼:“她压根不是你女朋友对吧?假装骗我的!”
    他毫不留情地掐死了我的窃喜:“小刺猬,我已经老了,不像你们小女孩谈恋爱,充满激情。”
    他三十二岁,他说他老了。他还说,你们小女孩子!
    我恶狠狠地瞪着他,是真的恶狠狠,心中还带了一点点恨意。他现在倒想起把我当做小女孩子了,那为什么初见时却当我是大人?
    我忽然觉得很无力。
    这一段感情,漫长而劳累。
    可我却依旧执著不肯放手,也没有办法放手。
    大学四年,我见他的次数其实很少,他的生意越做越大,一年大部分时间待在莫斯科,但有三个日子,他再忙,总是会陪在我身边。
    一是我生日,第二个是老傅的忌日,还有便是春节。
    每次见我,他总是问我同样的问题:“有没有男朋友?”
    我总是恶狠狠地回他同样的答案:“我爱你!”
    他就沉默地喝一口酒,然后转移话题。
    他跟秦娅一直在交往,却始终没有谈及婚姻。
    十八岁过后,我每年的生日愿望换成了:二十二岁,同陆江川结婚。
    生日之神在我生日那天大概喝醉了,我的愿望没有一次实现过。
    二十二岁,我毕业,陆江川回国参加我的毕业典礼。
    他问我:“打算继续升学还是工作?”
    我说:“出国留学。”
    “去哪儿?”
    我眨眨眼:“暂时保密。”
    他哑然失笑,不再追问。
    秋天,当我出现在他莫斯科的公寓门口,他脸上却没有半点惊喜,更多的似乎是惊吓。
    “你申请了莫斯科的学校?”好半晌他才开口。
    我点头,推开他,拖着行李箱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在房间里转悠着四处打量,很好,有两个卧室。
    我将行李箱拖进客房,头也不回地大声宣告:“以后我住这!”打开箱子,像霸占地盘似的将东西一一摊开。
    忽然,手中东西被抢走,陆江川将我拿出来的东西一股脑全部又塞回箱子里,拉上拉链,拖出卧室,重重搁在客厅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