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内安静如狗。
    一位老师突然反应过来，大叫一声冲到水杯旁边：“我的参茶啊！哎呦，心疼死我咯！”
    “我的杯子啊！”
    “还有我的！”
    师生们瞬间从舞台后面冲到边缘。
    高阳此时大声道：“今天毁了各位老师的杯子，请大家原谅，明天，我将会给所有合唱队的朋友们每人送一个高档水杯，作为今天对我所作所为的补偿！说到做到！”
    毕竟只是碎了一个杯子，师生们慢慢平静下来。
    阮诗晴却忍不住了：“高阳，是你弄碎的？”
    “嗯！”高阳含笑点头。
    “你怎么弄碎的？”
    “高音咯！”高阳耸肩。
    “胡说！”呆滞了半天的曾雄章大吼一声，“不可能，你别跟我说你能发出人类听不到的高频，你当我傻啊？”
    “你难道不傻么？”高阳冷笑道，“你没见过，没听说过的事情多了去了，难不成都要否定？那只能说明你目光短浅！”
    “呵呵？我目光短浅？你怎么证明是你弄碎的？那不是见鬼了么？”曾雄章面红耳赤道。
    “别说废话，能学么？学不了就让出领唱的位置！”高阳淡淡道，“省的去看你那张崇洋媚外的脸！”
    “你这是作弊！我不服！”曾雄章大吼。
    高阳冷笑一声：“就知道你会这样！”
    说完，他指着舞台一侧台阶上方的玻璃艺术灯道：“看到了么？”
    “看到了！”曾雄章梗着脖子道。
    高阳眼睛骤然明亮，嘴巴瞬间张开。
    “啪！”
    那盏艺术灯外壳炸裂。
    “我天！”
    “我的妈呀！”
    “哎呀！”
    又是一片惊呼。
    曾雄章傻眼了。
    怎么解释？
    怎么才能解释这种无法理解的事情啊？
    “还不服？那好，看好那盏灯！”高阳又指了指附近的另外一盏。
    “高阳，你等等！”吴校长坐不住了，来到舞台前方大声道，“高阳，停手！停手！这都是我们校产啊！”
    高阳一耸肩：“我也不想啊，但是他就是不信，我只好证明给他看啊！”
    “这不可能！不可能！没有理由的！”曾雄章双眼呆滞。
    “没有理由的事儿多了！”高阳冷笑看了他一眼，“比如我，就很难理解，到底是什么让你吃着夏国的饭，但是却念着米国的好？是什么让你认为，我们夏国就没有好的合唱歌曲，非要用外国的东西！
    在我看来，你这种做法根本没有理由！但是你一样这么干了！”
    “我说的有错么？院长，我这么做难道是为了我自己？我还不是为了咱们学校的合唱能拿前三名么？非要用那种狭隘的国家观念来束缚我，有什么意义？”
    “你……你今天是不是专门来破坏我们排练的？你说？”曾雄章已经失去了冷静，开始朝着阴谋论的方向狂奔而去。
    “年轻人，不要那么大的戾气！”段教授走到台前缓缓道，“搞音乐，要心平气和，要懂得去欣赏美，要知道容纳不同的东西，不要固执己见，不要刚愎自用！”
    “你是谁？你有什么权力教训我？他说得又不是你！”曾雄章的狭隘自尊被高阳碾成碎片，现在又有一个身份不明的老头子过来教育他，他如何受得了。
    即便能猜到这老头子不是一般人，但是那又如何？
    “曾主任，你刚从国外回来，对国内情况不了解，这位是段中华教授，是国内音乐节的泰斗，你要注意态度！”吴校长说完，冷着脸瞪了一眼音乐学院的院长。
    曾雄章愕然。
    虽然他不是段教授的学生，但是这位大名鼎鼎的音乐教育家，钢琴家，歌唱家，名声自然如雷贯耳，没想到竟然当面斥责自己。
    音乐学院的院长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找个这么不靠谱的家伙回来，他难辞其咎。
    “吴校长，从业务角度讲，我认为我的选择没错！在大型的合唱比赛中，《布兰诗歌》比我所知道的任何一首夏国合唱歌曲都要出色，都要适合比赛！就算段教授对我不满，我也会这么说！”曾雄章攥
    紧拳头，死不认账。
    “如果真的是这样，只能说明你肚子里的存货太少了！”说完，高阳主动走到伴奏钢琴的旁边，向合唱队师生认真道，“各位老师，请按照你们习惯的音部站好！”
    阮诗晴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高阳，你要干嘛？”
    高阳低声在阮诗晴的耳边说了几句话，阮诗晴皱眉道：“能行？”
    “行不行我不知道，但是我就想这么干！”高阳坚持道。
    阮诗晴点点头，迅速回到师生中间，把高阳的想法传达出去。
    师生们一听，难度倒是不大，毕竟那是必学内容。
    但是，真的能拿奖？
    此时，高阳站起身大声道：“吴校长，我个人认为，强行要求合唱队拿到第三名有些强人所难！”
    吴校长又看了音乐学院院长一眼，后者额头冒汗。
    前三名？自然不是吴校长的要求，只是他自己为了出成绩而下的死命令罢了！
    “高阳，你说得对！”吴校长认真道，“歌为心声！”
    曾雄章看着高阳，一脸冷笑：“你说得倒是轻松，靠说能拿奖？”
    段教授哈哈一笑：“年轻人，你且看！”
    说完，老头儿重新坐好，一副看戏的模样。
    高阳瞥了他一眼：“你不是说，要有气势么？那我就让你看看气势！”
    他来到已经排好高低声部的师生面前，认真道：“各位，我不是学音乐出身，但是刚才，我特别特别想弹那首歌！我想让有些人知道，我们夏国也有能流传下去的合唱歌曲！”
    “那首歌，应该是我们夏国人的魂！”高阳转身，慢慢走到钢琴前做好，然后对台下的段教授道，“老头儿，谢谢你拿着教鞭抽我，逼着我练好这首歌，我记得可熟了！”
    “你这小子！”段教授指着高阳笑骂道，“少废话，可别给我丢人！”
    “放心，这首歌弹不好，我不配当个夏国人！”
    师生们都惊呆了，段教授怎么和桃花眼儿怎么熟？
    听意思，俩人还有师生的情谊？
    我天啊！
    这太玄幻了吧？
    阮诗晴也是直到此刻才知道高阳还有事情瞒着她，气得站在领唱位置上朝他挥了挥拳头。
    手指摸着黑白键，高阳吸了半口气，重重按下。
    《保卫黄河》第一句出来的瞬间，所有人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如果说有一种音乐，能带给人灵魂的震撼……那这首歌一定名列其中。
    一架钢琴伴奏，足矣！
    前奏流淌而出，犹如从高原发源，蜿蜒几千公里奔流到海的黄河来到大家面前。
    当前奏的最后一段，音符不断攀升，到最高点的一刹那，所有合唱队员积蓄在胸口的那股气势，瞬间爆发。
    “风在吼！”
    “马在叫！”
    “黄河在咆哮！”
    “黄河在咆哮！”
    ……
    这段流淌在每个夏国人心底的歌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
    那一刻，他们似乎已经来到了比赛场上。
    那一刻，似乎他们面前是怒吼的波涛。
    那一刻，似乎他们又回到了那段艰苦抗争的岁月。
    每一个人心底的感动和情绪被高阳的钢琴声搅动，掀起，形成惊涛巨浪。
    吴校长瞬间站起，段教授和音乐学院的院长也站起了身。
    作为长者，在他们的年轻时代里，谁能没唱过这首歌呢？谁又没被这首歌感动过呢？
    三位年纪加在一起超过一百七十岁的人，不由自主得跟着大声唱起来。
    会堂里，回荡着激昂的钢琴声和怒吼般的歌声。
    “保卫家乡！”
    “保卫黄河！”
    “保卫华北！”
    “保卫全夏国！”
    当歌声结束，高阳依然埋头在钢琴上，十指犹如跳动的精灵般敲击着结尾的乐句。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包括高阳在内，合唱队的所有成员都大口喘息着，还有几位女老师眼中闪烁着亮光。
    这一首歌，耗尽了他们所有的力量。
    他们是在用灵魂歌唱。
    吴校长在台下挥舞着手臂大声道：“就用这首歌，就用这首吧！”
    师生们欢呼起来。
    多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得唱过了。
    多久……没有这么深入灵魂的唱过了。
    高阳离开钢琴，面朝曾雄章道：“怎么样？这首歌够么？”
    曾雄章抹了一把眼角，点点头：“够了，我认输！退出合唱队。另外，辞去系主任的职务！”
    说完，曾雄章跳下舞台，对吴校长和院长鞠躬道：“对不起，我离开的时间太久了，都快忘了自己姓什么，我决定回故乡教几年书，如果有机会，我们再共事！”
    刚才，某一个瞬间，刚愎自用气量狭窄的曾雄章从合唱队员身上似乎发现了自己多年前的影子。
    那种感觉说不清，但就是很想哭。
    也许自己这些年过的太顺利，已经忘了初衷了吧？
    曾雄章缓缓走出会堂门口，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中。
    这一幕有些出乎意料。
    但是师生们依然乐见到这一幕。
    校长和段教授等人一起走上舞台。
    高阳笑眯眯得朝段教授鞠了一躬：“师傅，徒儿给您行礼了！”
    “臭小子，少来这一套！刚才不还叫我老头儿么？现在知道嘴甜了？”段教授笑骂着拍了高阳肩膀一下。
    “跟大家介绍一下，高阳这小子，算是我的半个徒弟，刚才弹得好歹过得去，没给我丢人！以后有空多加练习！”段教授笑道。
    “好嘞，必须的！”高阳一脸谄媚。
    这老头儿的脾性挺合胃口，俩人没大没小得说笑，没有丝毫压力。
    看着这一老一小亲密的样子，合唱队的师生都觉得世界很奇妙。
    “院长，现在我们差一个男领！”阮诗晴道。
    是的，把领唱逼走了，然后又换了曲目，大家都扭头看着高阳这个始作俑者。
    高阳阴笑着搂住段教授的肩膀：“老头儿，江湖救急啊！”
    开什么玩笑！
    段中华教授怎么可能加入？
    且不说对方年事已高，就人家这地位，往台上一站，就问台下一排评委你们怕不怕？
    这是明显影响游戏平衡的bug啊！
    “那行，我就来当个男领，加一段朗诵，我和这位老师一起完成！”老头儿指了指阮诗晴。
    我去！
    所有人都惊了。
    段中华，夏国音乐界的泰斗级人物，竟然要加入东海大学合唱队……
    就因为高阳一句打趣儿的话！
    师生们欢呼起来，把段教授围在中间叽叽喳喳个不停。
    段老头儿很享受这种氛围。
    “我给你赶走一个领唱，又给你补上一个领唱！虽然曲目有点儿老，但是有段老头儿这个加分项，我也算对你有个交代了！”高阳对吴校长笑道。
    吴校长眯着眼睛挠着下巴道：“高阳啊，我忽然觉得，争名次也没什么不好！”
    “嗯？”高阳瞬间警惕。
    “你说，我们是不是可以想想冲击一下冠军？”吴校长双眼放光。
    高阳对他侧目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