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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赵潋身后传来了一阵喧闹之声,她眉头一蹙,只见元绥随着十几名贵女的簇拥碎步走来,芍药会竟是散了大半,她们叽叽喳喳闹得很,但元绥又好奇地盯着君瑕,这个赵潋带过来的门客,有什么本事竟然解了神童谢弈书留下来的残局?
君瑕颔首,手扶住了轮椅,“并非一盏茶之功,这局棋,在下花了两年时间钻研。”
这话一说就更是让人钦佩了。
花如此之功,解一局棋,既给足谢珺颜面,做足谦虚,又暗赞一把自己是个棋痴。众人点头的点头,称叹的称叹,自愧不如的低头,敬仰钦服的仰头。
赵潋的眉眼有了几分笑意,她家先生说话做事从来不肯得罪人的,真是谦谦君子……
不过,身后有一道火似的目光太炙热了,赵潋漫不经心地一回头,只见庭外一树树夏色绿翳间,元绥正仰着下巴瞧亭中光景,赵潋摆了个手势,让她上来,元绥便趁势而上笑着走入了听见,后头的贵女也随着跟近几步。
赵潋笑道:“元妹妹也爱弈棋之术?”
“家中父兄皆爱,元绥也知晓一鳞半爪。”元绥终于得以凑近了看君瑕,男人一身雪白,不染尘埃,眉眼秀逸清隽,而姿态偏雍容闲适,并不如她原来所想,是个下九流人物,不觉一时呆怔,笑道,“断桥残雪是棋中名局,先生如此棋力,将来必扬名天下了。”
聪慧如君瑕,焉能听不出元绥口中的恭维,只是微拂落眼睑,杀墨也不喜这个假惺惺的女人,更不喜她目光灼灼地打量先生,像个女贼人一样,好像下一瞬她就跳起来将先生一把抱走了。
赵潋道:“我家先生自然棋力不凡,用不着元妹妹恭维,将来也不输谢珺。”
在一片惊讶之中,赵潋坦荡地接过杀墨的手,将君瑕的轮椅推下了亭。
元绥愣着。
都知道谢珺是赵潋心底的禁脔,在她面前谁也提不得碰不得,没想到赵潋竟自己提出来了。元绥愣完之后,捏着手指想到,也许是新人来了,赵潋早就不再将谢珺当回事了。她嘴唇一咬,心底涌上来一股无底的恨,犹如深渊。
燕婉也终于姗姗跟来,在后头几个贵女唤元绥,“元绥!过来玩双陆了!”
贺心秋将元绥的衣袖轻轻往下拽了拽,有点害怕元绥这模样,她一扭头,呵一声冷笑,便又改换了笑靥迎上了燕婉。贺心秋虽是知晓元绥那声冷笑不是朝着自己,而是对着赵潋,却也有几分害怕。
传闻当年,太师属意兵部司马之子谢珺为婿,但不幸没争过皇权,平白将一个炙手可热的奇才让给了皇家,元绥也对谢珺颇有好感,可他人却许了赵潋,也是这事才让元绥与赵潋彻底翻脸,从此后针尖对麦芒,私下里再也不往来了。
但这只是传闻,十年前贺心秋才四岁,还不到省事的年纪。只依稀记得,那时候摄政王把持朝政,意图篡位,太师德高望重,却不肯站队,反而谢家一门铁骨铮铮连上书十八弹劾摄政王名不正言不顺,是乱臣贼子,公然在朝堂上扔下笏板扭头就走,言辞又激烈,狠狠开罪了摄政王,这才招致灭门之祸。
元绥随着燕婉玩双陆去了,贺心秋只好随着她跟上。
赵潋将君瑕推下八角亭,杀墨也正想着跟来,但赵潋横了他一眼,这只是促狭,但少年偏偏心肝一颤,竟感觉到了一种畏惧。但见先生不说话,他就委屈巴巴地戳在原地不动了。
凉风一拂,君瑕忍不住偏头微笑,“杀墨又惹了公主了?”
赵潋凉凉道:“先生的耳力真不错,这也能听出来。”
君瑕将手置于膝头,淡淡微笑,“还算是可以,大多眼瞎的心都不盲。”
“是么。”赵潋声音更凉,“那先生猜猜我在想什么?”
前头有几杆翠竹,阴翳遮了过来,将人脸筛得半明半晦,君瑕放下手,忽笑道:“我不会读心术,但,总不离方才那局棋。”
“答对了。”赵潋一松手,两人正好停在台阶上,要是赵潋推一把,就能让君瑕沿着石阶滚下去,到时候人仰椅翻,恐怕不止瘸腿那么好受了,她转到前头来,矮了一级台阶,双手扶住了他的轮椅,身子一低,“先生,我有个未婚夫你知道么。”
君瑕点头,“方得罪了公主的新河瞿家的公子。”
“不是他。”说实在的,赵潋都没将瞿唐放在眼底过,她美目顾盼,潋滟着一波明媚如春的笑,“是十年前,我还不怎么懂事儿的时候,皇叔给我指派,太后为我赐下的,兵部尚书之子谢弈书。”
君瑕似懂非懂,“原来,我赢了他的残局,与公主有了过节?”
赵潋伸手,将他的下巴一抬,“先生的生意明明开在姑苏,为什么又在汴梁置了一个香药铺,将外债放到汴梁,又不顾惜双腿之障亲自来汴梁?今日解了谢珺的棋局一举成名之后,先生想做什么呢?是想借着我往上爬,将我赵潋踩下来当垫脚石,好把一只手探进哪里?”
这一番话说得真是不客气,但是君瑕自己反思一下,他方才的所作所为,的确有让赵潋怀疑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