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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挤出来的,艰难至极,且含着浓郁的血腥气,直教听见之人疼得厉害。
幸而他乃是修行千年的恶鬼,倘若是一介凡人,他早已就地毙命。
他说罢,猛然推开姜无岐,方要催动内息,浮于墙边的数簇鬼火竟是弹指间一一灭了干净。
下一瞬,鬼气大盛,耳边尽是凄厉的鬼泣,他与姜无岐恍若身在十八层地狱。
一人一鬼目力上佳,但而今居然半点都瞧不见。
“姜无岐……”他焦急地唤了一声,却不得回应。
半晌后,才有一副宽厚的背脊靠了过来,柔声道:“贫道在此处。”
俩人背脊相依,酆如归十指引来鬼火,但那鬼火不多时便又灭去了。
不可视物,便会被轻易地攻击,他只得拼命地引来鬼火,借着转瞬即逝的光亮斩断愈来愈多的利爪。
房门并未被堵死,仅数只利爪守着,但他们假若出了这房门去,定然会连累无辜的性命。
是以,这些利爪须得在这房间内了结。
眼见其中一只利爪要拨开房门,酆如归不得不布开结界,将所有利爪困死于这房间当中。
在他布结界之时,竟是有数百只利爪趁机冲着他的心口抓了过去,他不及闪避,幸有一片衣袂为他挡住了利爪。
这片衣袂刹那间碎得不成样子,流淌出来的丝缕或长或短,飘飘荡荡的,丝缕之下,原本藏于内里的手臂血肉模糊,已被划出了无数条血痕。
酆如归盯住了那血色弥漫的手臂,登时目眦欲裂。
他面色肃然,口中念了一句口诀,眨眼间,他一身红衣衣袂纷飞,一头不曾束起的墨发凌乱地遮住了他大半的眉眼。
未多时,他指尖一动,腕间的银镯子震动,倏然间周遭数不清的利爪已然消失殆尽。
他心下松了一口气,口中一甜,紧接着吐出了一口鲜血来。
他受了伤,又过分催动内息,这副身体已然受不住了,但能护住姜无岐便是好的。
鲜血宛若最为艳丽的唇脂涂抹在他的唇瓣上,逼得他的面色苍白若纸,但又将他的一双眉眼衬得冶艳万般,不能直视。
他以手背擦去唇瓣上的血液,回过首去,展颜一笑,未料想,映入眼帘的姜无岐竟全身上下无一寸完好,每一寸俱被利爪洞穿。
他面上的笑意一僵,未及敛去,便有泪水从眼眶滑落。
姜无岐向他伸出一只手去,那手上由于伤口深刻且密集,森森白骨裹着细碎皮肉与猩红从其中泄露了出来,扎眼至极。
他怔怔地握住了姜无岐的手,姜无岐一施力,他便落入了姜无岐怀中。
姜无岐一手扣住了他的腰身,一手覆上了他的面颊,温言软语道:“酆如归,你无事罢?”
姜无岐会受这样重的伤定是为了保护他之故,他将后背交托于姜无岐,直觉得安心而妥帖,却全然未曾注意身后的姜无岐是何情状。
思及此,他拼命地用手压住姜无岐身上的伤口,但汨汨的鲜血却是源源不断地自他指间流窜出来,不肯停歇。
见他不答,姜无岐复又问道:“你无事罢?”
“我无事,我无事,我好得很……”酆如归咽喉处的伤口远未复原,加之语调哽咽,实在难以听清。
姜无岐倾耳去听,待酆如归又道了一遍“我无事”,才眉眼舒展地笑道:“你无事便好。”
我无事便好,那我见你这般该如何是好?
酆如归急得吐出了一口血来,手足无措地拥住了姜无岐:“姜无岐,我要如何才能救你?”
那口血跌落在了姜无岐伤痕密布的脸上,姜无岐阖了阖眼,捉过酆如归的一只手探到自己的腰腹,这腰腹被洞穿之处竟然有碗口大小,内里的脏器不翼而飞,酆如归的指尖颤抖不住,这颤抖瞬间蔓遍全身,他每一寸皮、肉、骨都不得幸免,似乎只需一霎,他一身的骨架便会散落于地。
姜无岐见状,仍是据实道:“救不了,你救不了贫道。”
姜无岐修道百年,纵然修为精进甚为迅速,但到底仍是肉体凡胎,受了如此重的伤,还能与酆如归言语,已是穷尽了气力。
酆如归闻言,埋首于姜无岐怀中放声痛哭,哭了须臾,他又抬起首来,将自己身上的红衣撕作碎布条,一点一点地去包扎姜无岐的伤口。
那伤口却完全包扎不得,碎布条不久便被鲜血浸透了,又有血珠子从边缘处蜿蜒而下。
“滴答,滴答,滴答……”
这可恨的声响充斥着酆如归的耳蜗,他望着自己沾满了姜无岐鲜血的十指,猝然生出了要将这一双耳、这两只手都卸去的冲动。
卸去这双耳,便不会再有刺耳的滴血声折磨耳蜗,进而切割脑髓;卸去这两只手,手上便再也沾不得姜无岐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