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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应当再挖去这双眼,他便见不得姜无岐垂死的模样,自然也不会见到姜无岐断气,变作一具不能言不能动的尸身,再由这具不能言不能动的尸身腐烂至惨白的骸骨,更瞧不见骸骨经过时间凶狠的磨砺,一分分消去,末了,化为虚无,好似这天地间从未有过姜无岐。
“你勿要哭了。”姜无岐抬手去擦酆如归面上的泪痕,可惜非但无法将那泪痕擦拭干净,指尖的血液反而使得酆如归的眉眼染上了血污。
姜无岐收回手,叹了一口气:“你勿要哭了,你哭得贫道连死都不安宁。”
酆如归扣住了姜无岐的手,将其压在自己面颊上,厉声道:“那你便不要死,你若要死,我定哭得你走不完黄泉路,咽不下孟婆汤,过不得奈何桥,进不了轮回台,教你死了仍要惦记着我。”
姜无岐苦笑着道:“你又何必如此。”
他愈发虚弱了,最尾一个音节直如被阳光直射的春雪,再无生机,只得不甘不愿地融成雪水,蒸发而去。
酆如归心知姜无岐已是弥留之际,不管不顾地道:“姜无岐,我心……”
我心悦于你。
然而还未待他将话说罢,姜无岐却是勉力直起身来,覆上了他的唇。
四片唇瓣轻轻一触,姜无岐便退了开去。
“抱歉,冒犯了。”姜无岐望着酆如归,染血的耳根灼热滚烫,双目中盛满了眷恋,“贫道亦不愿离你而去,酆如归,贫道心悦于你,望能与你长相厮守,永不离分,然,如今瞧来,竟是不能如愿了。”
酆如归稍稍一怔,便又吻了上去,唇齿相接,十指交握,肌肤贴合,魂魄战栗难止,这即是两人间的地老天荒。
不知过了多久,姜无岐附在酆如归腰身上的手颓然松开了去,跌坠在地。
酆如归受了惊,双目圆睁,面露惊恐,双手生了自主意识般将姜无岐抱得死紧。
顷刻,他耳侧炸开了骨骼碎裂之声,低首一瞧,他发现自己怀中遽然挤满了长长短短、粗粗细细的碎骨以及一点碎肉、内脏、血液,而原本该在他怀中的姜无岐居然自腰身处断作了两截。
——竟是他生生地将姜无岐抱断了去。
何以会如此?
何以姜无岐会落得这般凄惨下场?尸身不全,几无生前的模样。
——是他!是他害死了姜无岐。
若是他不与姜无岐出那鬼山,姜无岐便不会死。
姜无岐会与柳姑娘相遇相知相守,过上几年,便是儿女绕膝。
他痛楚难当,呕吐不止,细瘦的背脊蜷着,直要将一身的血液以及胸腹中的脏器全数逼出。
良久,他忍住呕吐,低下身去,唇瓣抵上了姜无岐的唇瓣,细细地亲吻,直至姜无岐的尸身冷却,他都舍不得与姜无岐稍离。
突地,却有甚么液体溅到了他面上,他抬眼去看,竟又有一只利爪陡现,这利爪刺入了姜无岐的眉心,慢条斯理地搅弄着其下的脑浆与脑子,溅到他面上的便是黏糊糊的脑浆。
他容不得姜无岐再被伤分毫,伸手用力地将那利爪从姜无岐眉心拔了出来。
那利爪倒也顺从,无半点挣扎,只微微地抖动着。
它一抖动,上头的细碎脑浆与脑子便簌簌地往下坠,不停击打着姜无岐的面部。
酆如归顿时生了要将这利爪生吞活剥的心思,那利爪却不好相与,一爪子向着酆如归的眉心抓去,直欲钻进酆如归的眉心,也搅弄上一番。
酆如归偏首躲过,然后接连从这利爪上扯下尾指、无名指、中指、食指、大拇指掷于地面。
他又用力地踩了上去,直到将五指以及掌心踩成肉泥才作罢。
但即便如此,他的姜无岐也回不来了。
他下意识地以指尖磨蹭着自己的唇瓣,其后合身覆在了姜无岐的尸身上,静静地阖上了眼去。
待他再次睁开眼来,身下并无姜无岐,他坐书案前,一抬首便见他的父亲一派威严地行至他面前,道:“你为何不好好念书?先生道你好生顽皮,还与他顶嘴。”
“父亲,我知错了。”他口中认了错,神志却还恍惚着。
父亲摸了摸他的发顶,慈祥地道:“我儿知错了便好,为父原就舍不得罚你。”
他又与父亲交谈了几句,便有侍从禀报有贵客造访。
父亲走后,他手忙脚乱地寻了一面铜镜,铜镜映出的他年不过十岁,容貌稚嫩,全无酆如归惑人的风姿,五官与酆如归亦截然不同。
他不是酆如归,他不曾是酆如归,他从未是酆如归,与姜无岐相遇不过是他的一场幻梦。
忽地,头颅疼得几欲炸裂,他伏倒于地,低低地喘着气,严寒从地面上侵入他的四肢百骸,片晌,他身上即结出了厚厚的冰霜,他抬手欲要拍开冰霜,却乍然见得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