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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次滑过,最后落在玉桑身上。
“玉桑,你?过来。”
第一个被点名?,玉桑精神了几分,在众人注视下?走出来。
江钧:“跪下?。”
此言一出,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玉桑拧起?眉,站着不动。
怎么一来就要她跪?是觉得她好欺负吗?
江古开忙道:“父亲,桑桑做错了什么?”
孙氏也想?帮腔,但江钧没给她这个机会。
他兀自苦笑一下?,移开一步。
玉桑顺着江钧的站位看去,这才发现,老夫人刘氏牌位之下?,多了一个牌位。
是江古林的牌位。
这些年来,江古林在江宅就是个禁忌,提都不能提,更?别说祭拜。
可江钧其人,也从不是什么迂腐守礼之人。
他将牌位放置与神台上,默默无言的为他上香作拜。
“父亲……”江古开心中震动,从没想?过自己会看到这一幕。
江钧背对?着众人,似乎酝酿了很久,才缓缓开口。
“二郎从小我行我素,事事按照自己的心意来。旁人皆道他忤逆,连为父自己也这样说,但其实,二郎忤逆的,是在为父心中存了一辈子,也一辈子没有敢忤逆的教?条。”
“临到头来,他终是证明,自己这条路走的有多长远。”
江古开与孙氏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震惊之色,可谁也不知该回什么。
江钧转过身,看向江古开夫妇的目光破天荒柔和而慈祥。
“与二郎相反,大郎你?懂事孝顺,事事顺着父母的心意,凡长辈期许,无不全力以赴,从不对?亲长所施教?条作出任何质疑。”
“直至今日,这偌大门楣由你?一人撑起?,家宅后院都由长媳操劳,这些年,苦了你?们。”
江古开连忙跪下?:“父亲,这些都是儿?子该做的!”
孙氏跟着跪下?,眼眶红了:“儿?媳不苦,能嫁入江家,为夫君生儿?育女,儿?媳从来都只有欣喜。”
江薇和江正清见此情形,哪里还敢站着,纷纷跪下?。
江正清:“祖父,您不要胡思乱想?,家族荣耀,本就是代代相传,今家中虽只有正清一个男丁,但正清会如父亲一样,扛起?责任,光宗耀祖!”
江薇支支吾吾半晌,小声道:“孙儿?会好好听话,不给父亲母亲添乱……”
江钧目含泪光,竟弯唇笑了。
他目光轻抬,望向站在最后的玉桑,话却是对?着前头的人说的。
“你?们兄弟二人虽殊途前行,但无论是走心中想?走的路,还是走自己该走的路,都走的很好。”
“综过往种种,错的,唯我一人。”
玉桑眼神轻动,所有的瞌睡都在此刻消散。
江钧认错了。
当着所有人的面,对?长子、次子,都认了错。
她目光一动,望向江古开和孙氏,又?看过江正清和江薇。
她听说过江古开在朝中的吃力,也见过孙氏与江薇在府中的小心翼翼。
至于江正清,必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所以才会极力成长,想?成为父亲的左膀右臂,和他一同担当。
前世,玉桑只是个被亡母丢在艳姝楼,每日求着米粮长大的孤儿?。
她和蓉娘都是楼里的姑娘,按行规,是姐妹。
可她是蓉娘养大的,又?似她的母亲。
但这段关系,终究在她们事事两清,时?时?两清的相处方?式中变得畸形。
蓉娘从未将她当女儿?,在玉桑心里,母亲,或说是长辈,也不该是这样。
她看过卖儿?卖女的父母,也看过为养活孩子没日没夜做工的父母。
这样的成长经历,让她对?一个家的理解变得格外简单,以为这世上无非两种父母。
要么,是贪婪自私坏到六亲不认,要么,是能为子女豁出命,只求他们安康健好。
后来,她去了江家。
她第一次看到,有做父母的会对?子女言听计从。
整个江家,只有江慈说了算。
所以,她对?江慈的崇拜上升到了最高,又?在私心里想?要融入这个家。
可惜,她和那时?的江家,始终只是一宗买卖。
她所学所获,全都是围绕着一个男人而去。
也是这个男人,给了她有生以来唯一一份不计回报的恩宠。
重活一世,她再次被稷旻安排到了江家。
明明还是这个身份,可一切经历与所感,全都不同了。
从与江钧交锋开始,她就知道,江钧心中无比疼爱江古林。
爱之深,才会责之切。
可她觉得江古林没错。
倘若他是个作奸犯科不行善举歹人,或许该诛该责。
但他明明只是做自己想?做,且觉得有意义的事。身为父母,不是不爱,何至于连一个鼓励都欠奉?
她更?不懂,明明可以阖家团聚,心手相连,为什么要闹得分崩离析,凋零至此。
直到身处内宅,看见江古开的无奈与疲惫,看着孙氏甚至江薇在此处境中的小心翼翼与顾虑,玉桑才明白,其实骨肉亲情和男女之情一样,一旦掺杂了其他考量,都会变得复杂且多阻。
而生在这样的人家,名?誉,前程,舆论,规矩,这些考量是逃不开的事。
她曾以为,自己生来要面对?的事实就是一无所有。
她也以为,但凡有一双疼爱自己的父母,就可以得到与生俱来的偏爱。
但其实,生来所得的一切,与余生要走的路,或许相互有影响,但不是拍板定论的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