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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5)

      蒋南之愣了下,试探着回答:去找胶布?
    是躲开啊。温郁看着她:你可以这么理解,我正吃着火锅拉着琴,突然间,我身边的镜子砰砰砰砰全炸了,四处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换成是你,你是先哭还是先躲开?
    他人就在灾难现场站着,所有情绪尽数躲远,看起来像是毫发无损。
    连他自己也觉得,好像这一路走过来,是没受什么伤。
    蒋南之哑然许久,想了个朴素的办法。
    你今天看着心情不好,咱们吃全辣吧。
    两人真跑到一家重庆火锅店里,要了几份毛肚鸭血黄喉虾滑,以及红得跟喷血一样的牛油鲜辣锅。
    蒋南之朴素安慰人的时候不算仗义,看见锅底脸都绿了,主动把漏勺往他那边递。
    你是弟弟,你先吃。
    你是人吗?温郁拿着火锅勺脸也绿了:要不咱跟服务员说一声,换个番茄鸳鸯锅?
    先生,那可不行啊,一口四川话的服务员情深意切道:这是我们店最正宗的牛油锅了,您尝一口,就一口,不好吃我自己出钱给您换!
    姐弟两直直看了几眼锅里翻滚的长尖椒,又看向那个服务员。
    您看我们老重庆火锅店的招牌,服务员把菜单亮了出来:鲜香烫辣,包您满意!
    温郁瞪着眼睛看了半天,捞了一筷子牛肚,料都没敢再蘸,吹凉了放在口里。
    眼泪登时就不听话地哗哗往下流,鼻涕勉强还能收的住。
    好吃姐,你尝一口。
    我信你??蒋南之跑路的心都有了,转头又拿了菜单仔细看:清汤挂面有没有?
    服务员摇头。
    蛋炒饭?就来个蛋炒饭吧?
    我们是火锅店,没有蛋炒饭。
    蒋南之愣是没听懂其中逻辑在哪里,反而是被服务员盯得浑身不自在,应付性夹了一筷子牛肚。
    然后啜泣着边吃边灌水。
    服务员露出满意神情,说了声您两位慢用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有加更
    第7章
    一顿饭吃到一半,温郁连呛带哭愣是干掉了几乎全部的菜碟,效率高到不可思议。
    蒋南之在旁边拿小镜子照自己眼线花没花,确认上下都漂亮无暇才瞥向他:今天这事对你刺激这么大?
    见我爸有什么好刺激的。温郁示意服务生再来碟黄喉,起身去打了一碟麻酱回来。
    我入职才发现,我以前的对象也在这里工作。
    他低头拿筷子搅了两下葱末,苦笑起来。
    这事你也知道,对吧。
    一场手术之后,什么都变了。
    如果那天他没有骑车出门,也许人生走向都会完全不一样。
    我听说过,蒋南之抿了口啤酒,若有所思:你们两碰面以后,死灰复燃了?
    他居然像没事人一样,甚至不生我的气。温郁重重灌了两口:你不知道我以前觉得见不着他,心里排练过多少次对不起。
    蒋南之眉毛一挑:那你们两话一说开,不就什么都能重来了?
    绝对,不可能。温郁放下玻璃杯,看着她的眼睛道:一半当然在于我们家的情况。
    我爸在坐牢,我妈才刚出院不到一年,家里再出一个同性恋,别想过消停日子了。
    他说出这句话时极其笃定。
    已经放弃了所有抵抗,半分叛逆的心思都不复存在。
    另一半呢?
    另一半啊。温郁笑了起来,唇上都润着水光。
    闻玙这个人看着像正常人,谈起恋爱来就是个疯子。
    我要是被他捉回去,这十年欠下的账,我赔不起了。
    朋友亲邻之间的人情欠债,也许还能用时间精力金钱来一一偿还。
    爱欲里糅杂了亏欠,便是痛与乐的深渊。
    蒋南之沉吟片刻,得出最终结论:你会跟他上床。
    温郁深吸一口气:您有听我在说什么吗?
    闻玙那天追我追到胡同里你也是看见了,两三句话甚至没互相介绍一下,这混账直接把我摁在石狮子上亲!
    我他妈连他现在回家坐几路公交车都不知道,这算什么?!
    蒋南之深思熟虑完,得出进一步结论:你会跟他上床,上很多次。
    温郁一拍桌子,憋了半天不知道该骂什么,又重重倒回椅背上。
    这顿你请。
    蒋南之随手拆了张银行卡:服务员,买单。
    闻玙自中午以后就没有再瞧见温郁了。
    他记得周五温郁在学校里应该有课,下午提前请假走了?
    一中校园很大,大到有三个操场一个体育馆附带游泳馆,真要是有心避开,可以一周都碰不着人。
    自从温郁回来教书以后,闻玙很自觉地保持距离,把任何偶遇的可能都掐灭在萌芽中。
    但每天会留神他在不在,上课是否顺利。
    他挑了几张无关紧要的文件,拿去年级主任的办公室签字。
    黄主任正守在打印机旁边等单子,见闻玙过来了招招手。
    正好,这批教师培优的名单你等会帮我发下去,没空可以找学生帮忙。
    闻玙接过翻了两下,在靠前面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他目力很好,正反一翻完,发觉有副科老师。
    音乐课是范老师去培训?也是,温老师现在还在试用期吧。
    黄主任表情踌躇,又流露出几分由衷的惋惜。
    小温老师我其实很看好他。
    教学很用心,学生们也都反响很不错,他重重叹了口气:可惜混不上编制,学校的很多福利没法给他。
    闻玙状似不经意道:前两天高三教音乐的雷老师不是退休了吗?
    黄主任摇摇头,见他有意知道,才压低声音询问:你不是他高中同学吗,这几年不联系了?
    闻玙皱眉道:这和编制有关系?
    黄主任往窗外望了一眼,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我跟你说这个,不是为了八卦看谁笑话,是想拜托你替我多照顾下温老师。
    以后要是有别的老师问这种事,你知道内情,也好帮忙挡着几句。
    小温老师他家里有人正在服刑。
    你也知道,他这种情况,按规定只能算编外的老师,薪水高不到哪里去。
    黄老师忧心忡忡地念叨着,没有发觉身侧的青年教师气场都冷下来。
    北京现在房价这么高,也不知道他租房子住能不能负担得起,我回头还是想法子多拨点奖金给他。
    闻玙罕见地失了笑意,点点头走了。
    温郁周五晚上跟表姐吃了趟火锅,吃得第二天直接急性肠胃炎。
    味道确实好得没法说,也是又辣又麻刺激大发了,没来个胃出血都是老天爷给面子。
    他白着脸想把前男友给鸽掉,微信消息都编辑好了又看着手机发愁。
    人家说得也是,被渣了还要被鸽,自己还做不做人啊。
    他想了又想,在床上打了个滚。
    [不乐]:晚上粥馆见吧,请你吃潮汕粥,地址等下发你定位。
    外头这个狗天气,没有三十八度他倒着走。
    就这样还出去喝什么粥要死了啊。
    对方没有回消息。
    温郁等了二十分钟都没等到,逐渐怀疑这种放置是什么前情人较劲之战里的钓系玩法。
    然后隐隐约约听见院子外有人敲门。
    怕又是哪个游客闲着蛋疼想冒险。
    温郁捂着肚子在空调房里把自己裹成无尾羊,肠胃时不时痉挛一下,辣椒素估计还没有完全排出去。
    敲门声消失不见,手机又震动起来。
    温郁接通电话,有气无力道:喂?
    开个门。
    温郁啪的挂了电话,身上还裹着被子就噔噔噔跑去了院子口,拉开门栓打开一小条缝。
    闻玙穿得依旧很骚。
    纯黑T恤一溜银扣系下来,长裤显得腿线条劲还特别长。
    男人身上半分香水味儿没有,反而有股刚洗完澡的清爽气息。
    你现在这样,还想出去请我下馆子?
    说完作势要开门。
    温郁拿肩膀把门抵着,不给开。
    我高岭之花的形象还要不要了,他忍着不舒服道:你穿得人模狗样过来,我棉被下头是老头衫你信不信?
    不是不想跟我谈么,闻玙侧头看胡同口卖菜的老太太,再回头瞧他,声音放轻:肚子不舒服?我给你煮点小米粥。
    温郁捂着肚子往后退一步,没出息地松开了手。
    他把门边的红砖踢到花圃边,小声开口。
    又欠你一桩。
    闻玙半个身子都迈进来了,听到这话觉得很有道理。
    那这样,我指挥你,你煮粥给我吃。
    温郁看向他,一脸你在玩我。
    喏,巷子口有老太太在卖菜,你自己挑点小青菜,碰到带虫眼的要洗干净。闻玙从善如流:米淘两遍然后泡半个小时再煮,最好再叫只烧鸡回来,太素了吃不下。
    温郁裹着被子定定站了半天,分辨他是不是来真的。
    男人也很有耐心:这位朋友,是你自己说要请我吃饭的。
    道德层面和逻辑层面都无可挑剔,他现在确实可以等着吃饭。
    温郁以这辈子从来没有过的微妙心情去胡同口买了一把小白菜,花二十分钟煮了碗青菜粥,期间还外卖叫了半只烧鸡。
    两人在吊着灯泡的老房子里相对而坐,朴实平淡的香气飘满整个饭厅。
    比起餐厅里味道刻板的油腻菜式来说,这顿饭确实是最符合他身体需要的。
    闻玙连筷子都没有拿,全程很乖巧地坐着等吃饭,开动前还记得采访下对方的感受。
    自己周末非常充实地做了一顿饭,感觉怎样?
    我感觉到穿着工字背心的某人淡淡道:堕落。
    但凡这是个浪漫点的故事,他这个微恙的小病号都不该是做饭的那位。
    虽然做饭本身也没多难就是了。
    闻玙轻巧点头,捧着公鸡碗慢慢喝白粥,喝着开始闷笑。
    你也不怕呛到。温郁凉凉道。
    很好喝啊。闻玙笑得很灿烂:火候熬得正好,米香都浸出来了。
    温郁磨了磨后槽牙,低头猛扒青菜粥。
    扒了两口鼻子莫名发酸,喝粥喝得委屈起来。
    明明只是眼眶红了一点,却好像整个人都像被倾盆大雨淋过一样,湿漉漉的一派狼狈。
    闻玙在上风还没呆多久,见他这样放了碗,凑过去连声哄。
    生气了?小祖宗,以后不支使你了还不成?
    是你说欠我我才想这么损的一招你也不能怪我啊。
    温郁手里还捧着粥碗,忍着泪意凶他:你就不该来招惹我!
    怎么是我招惹你?闻玙哭笑不得:我一上飞机看见你睡我旁边,而且回学校教书还是你自己想的啊。
    咱两不可能谈恋爱了你知道吗,温郁眼泪汪汪地就差哭出来了:你别乱勾搭人了行不行。
    闻玙用指腹擦着他的脸颊,温声道:怎么就不能谈了?
    就是不能谈!温郁把粥碗一放,想跟他好好讲道理:你是老师,我也是老师了,学生们知道了会怎么想?
    琴姨不盼着你和好姑娘结婚吗?我家里人会答应吗?十年不见了咱们变多少了?你天天在我面前转悠的时候考虑过后果吗?
    男人哑然失笑。
    那都是之后要考虑的事。
    再说了,就算别的老师偷摸着谈恋爱,也不见得会告诉你。
    别的都好答应,不招惹你,不太可能。
    温郁这会儿鼻子都堵了,任由他的指尖在脸颊上轻碰,自己扭头找纸巾:凭什么?!
    大概是因为咱两孽缘结得太深了。
    闻玙面露遗憾:我前几年守寡的时候也想过来着,不太成功。
    他占够便宜就站了起来,还顺手把纸巾盒递给了温郁。
    今天先这样,明晚我过来喝汤。
    你自觉点,少放盐。
    说完便哼着歌走了,还记得随手关门。
    温郁重重擤了下鼻子,又恼火又有点想笑。
    第8章
    三分!
    哎那个不算,他轧线了!
    打野球还讲究这么多啊,就是玩儿呗。
    嘿
    闻玙坐在长椅上仰头灌水,脖颈上都是汗。
    陈柏学给他递了包纸巾,侧头看那帮黄毛小子在吵什么:晚上吃个饭继续?
    不打了,我晚上有约。
    陈柏学推了一把他的肩:诓我呢,你一个万年寡王有约?
    咱两怎么也是十几年的交情了吧,别蒙人,我还没打爽呢,晚上再来,三对三。
    闻玙一句话没说,眼里都泛着乐。
    陈柏学瞳孔地震:你真有约了?千年守望不作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