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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闻鼓这几日都没有响过,皇帝也没有接见那对夫妻,检院不肯向皇帝奏明,那就是主司官员的失职了。
“臣询问过有司主管官员,皆似不知此事。”
曾弘毅有心再向皇帝说一说他所探知到的消息,然而官家却打断了他。
“这个时候禀来,恐怕也迟了。”
皇帝微冷了面色,登闻鼓前有人当众被拦,且加上官官相护,这当然不是什么好事情,若说张相或者他亲近的人与这件事无关,谁也不会相信的。
而那些有司官员知情不报,到底是看在张相颜面还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也是不得而知。
“这件事情朕知道了,你先下去罢。”
曾弘毅在御书房里等候许久,尚且没来得及同皇帝说上几句话,就被圣上下了逐客令,这叫他多少感到震惊,但他论说起来也不是一个强项令,圣上知晓这件事情也就罢了,横竖挑不出他的错处。
他应了一声是,正要退下的时候却被皇帝叫住了。
“卿家说的那对夫妻,其中丈夫是不是有些瘦削,还跛了一足?”圣上若有所思道:“说话似乎带了些蜀地口音。”
曾弘毅微微怔住,心下升起许多猜想,但面上还是极恭敬地答了一句,“圣明无过陛下,正是如此。”
他当时正好骑马路过,只看了个大概,他又是汴京人士,那对夫妻说话并不能完全听懂,但相府家奴与那对夫妻推搡之间,好像那男子被缚住之前蹦出过一句“我||日||你先人板板”这类粗鄙之语。
实在是不登大雅之堂,听了都让士大夫面热。
“那便不干卿的事情了。”圣上轻笑了一声,叫他宽心,“原不是什么大事,张相同他并无怨仇,想来过几日就会送人返乡了。”
曾弘毅这才彻底确定了自己的猜想,笑着向皇帝请罪道:“原来圣上已经知晓了,原不需要臣来多嘴。”
如果皇帝不曾问他那男子的体貌特征,他或许还会觉得皇帝是瞧在太后的颜面上有意遮掩,但现在却无此等顾虑了。
民间传闻天子身侧有充当监管百官的耳目,皇帝知晓也不算什么新奇的事情,张相大约早已私下同皇帝说明,因此也不见圣上加罪失职官员。
等送曾弘毅步出书房之后,江宜则才发现自己背上已然有涔涔汗意,被风一吹,觉出透心的寒凉。
他在御前伺候的时间最长久,即便不当值,也不敢错过圣上的一举一动,可以说,虽然国朝不允许内侍干政,但是圣上几乎没有什么事情是瞒着他的。
然而曾大学士口中的夫妇他完全没有任何印象,皇帝少年御极,更没有可能到蜀地微服私访,认识一对贫苦夫妻。
而张相这几日觐见天子,也没有说起府中奴婢做下的这些事。
他正站在书房外想着,突然听见圣上唤了他一句,连忙折返回官家的身边。
圣上面色平静,不复方才端正坐姿,指节在桌上轻叩,发出笃笃的声音,恐怕是有些不耐烦的。
这也更叫人害怕。
江宜则知道,太后与张家其实没有太多的关系,纵然是宰相门前七品官,但张相家奴当街扣押普通百姓,依照官家的性子,不至于为了这一点面子连一个家奴都不去惩治。
他垂手静立,一句话也不曾多言。
过了良久,皇帝才吩咐道:“等张相放了那家人之后,派人跟着些,查查到底是谁暗地里怂恿他们上汴京的。”
蜀地距离京城并不算近,来回往返,总得一月,一般人家谁不是趁着这个时候老老实实等着春日播种庄稼,到汴京城敲响登闻鼓是一件耗时耗力的事情,这一年的收成就没了。
江宜则并不清楚为什么皇帝笃定张相一定会放了那些人,圣上的吩咐,他照做就是了。
“朕记得蜀王有一处别苑,原本是预备留给先帝巡幸时住的,”圣上执起朱笔,开始看还没有批阅完的奏折:“拟一道密诏给王兄,等他们回到家中以后便让王府中人接走,不许苛待。”
江宜则怔了片刻方应是,“奴婢立刻去办。”
……
云滢沐浴之后也没有离开福宁殿,而是一直待在内殿等候皇帝,她全身的衣裳都换了样子,现在回宫等于明晃晃地告诉人她同官家在福宁殿的书房里做了些什么。
况且圣上有意叫她留下来夜间侍寝,云滢虽然对皇帝的身子略感担忧,但也不愿意虚伪地请辞离开,到了晚上再来——毕竟是圣上有心亲近,她一味假正经地害羞推拒,反倒会泼了男子冷水。
万一官家这工夫去找别人了呢?
但是皇帝当时说完之后似乎就顾不上她了,连晚膳也是她一个人在内殿用的,一切按照天子的规制来,要比群玉阁的菜肴丰盛许多。
是夜福宁殿内殿灯火通明,不知道要令多少后宫的娘子心碎,然而为外人所不知的是,那种她们以为的事情在午后就已经有过了,现下被女子们嫉妒的姑娘,一个人伏在罗汉榻的小桌上,伴着满室烛火好眠。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