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页
可却不料,九公主竟根本不曾如他想象中那样退缩,反而像是未曾听到那些议论一样,只似笑非笑地望过来,语气凉凉道:“哦?这样说来,陈公公是觉得证据不足,尚且还抓不得你,对么?”
她懒懒抬手,歪过头,将颊侧的碎发在指尖缠了两圈,好一派轻松闲逸,语气带笑道:“那么,我便只能再请人来说道说道,好叫陈公公与诸位心服口服了。”
再、再请人?!
陈太监一愣,没忍住狠狠打了个寒颤,心中猛的窜上一阵不祥的预感。
这是什么意思?
——果然,他还没来得及回过神,便听明昙微微仰首,含笑唤道:“小晟子在哪呢?还不赶快出来,将你此前见到的事情,都好好给陈公公描述一番?”
话音刚落,人群中立刻挤出了个身穿蓝袍的年轻人。定睛一看,原来正是当时给明昙牵马出来、还得了她一粒金锞子赏赐的小太监!
他想来是从不曾面对这样多的达官贵人,有些害怕的看了看四周,直到与明昙鼓励的目光相接后,方才战战兢兢地跪拜在地,抖着嗓子道:“奴才是御马苑的小晟子,叩见陛下,叩见九公主殿下……”
御马苑的小晟子?
听到这个名字,陈太监猛的扭过头去。在看到对方那张熟悉的面容后,神色顿时扭曲起来,狰狞得像是要把其生吞活剥!
这不是一直在自己手下做事的那个蠢材吗?!
“……奴才有件要事,须得禀告陛下。”
小晟子低着头,横了横心,连看都不敢看陈太监,语速飞快地一股脑道:“今日寅时左右,陈公公曾亲自带着一小捆牧草来马房视察,并屏退左右,独自一人在其中呆了好久……直到过了约莫两刻钟后,才从马房里出来,特地吩咐奴才要好生照管其中的那匹浅黑色骏马。”
“但等奴才进去一看,那匹马却突然变得非常躁动,与之前乖顺的模样大不相同。”小晟子不断绞动着手指,吞吞吐吐地继续说,“所以,在得知九殿下出事之后,奴才立刻便想到了这个异常之处,赶紧前去向耿靖大人说明……”
在他说完之后,但凡是有脑子的人,此时都已经狐疑地看向了满头冷汗的陈太监。
众所周知,御马苑里的管事便是最大的官,只需把照料马匹之类的琐事丢给下人即可,又为什么会事必躬亲,突然到马房一游?
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大家都门清得很。
“——陈公公,小晟子方才所说的这些,你敢不敢认呐?”
明昙慢悠悠的声音传来,吓得陈太监双腿几乎一软,若不是仍被那几个侍卫拽着,只怕又要重新跪回到地上了。
而见他双眼无神,久久不言,明昙也不再继续浪费时间,伸手从荷包里拈出一根碧绿的嫩草,抬手向小晟子招了招。
“小晟子,你过来。”她笑道,“过来替本公主认一认,陈公公带到马房的那捆牧草,是不是就长这个样子?”
小晟子愣了愣,赶忙上前,用双手恭敬地接过明昙捏着的那根草,仔细看了半天,方才肯定地点了点头。
“正是这种草!”他斩钉截铁道,“秋日的牧草大多发黄发干,但陈公公下午带来的那捆,却嫩得像是阳春三月的青草——在马房当值的太监们都曾看到,还一起嘀咕那牧草反常——所以,奴才记得很清楚,正是这种样子无疑!”
“好。”
明昙点点头,将那根草重新拿回来,再度转向陈太监那边,懒懒说道:“陈公公,可听清楚了?现在本公主再要拿你……是不是,也已经足以服众了?”
……这自然足以服众。
方才劝谏的那些人默默退后几步,只觉得脸上一阵滚烫,像是挨了好几巴掌般,烧得他们怒火难当,只能将憎恶的眼神投向陈太监。
本以为是个无辜被冤枉的可怜人,结果谁知,却还真是个行迹刻意至斯的嫌犯!
而且,刚刚为了保下此人,还要平白得罪九公主——真是瞎了他们的一片好心!
“……”
陈太监茫茫然地被侍卫们押着,脑中一片空白。
怎么办、怎么办?
难道真要去受那一圈骇人的刑罚不成?
他越想越怕,浑身抖如筛糠,眼前仿佛都被鲜血糊得一片淋漓,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婉贵妃——
后者垂着眼,并没有与他对视,但藏在袍袖下的左手却露了出来,屈起三指,不动声色地朝他比了个“二”。
而见到这个手势,陈太监的眼中登时大放异彩,不顾自己的身躯已被侍卫们强硬拽起,立刻放声嘶喊道:“陛下饶命!九公主饶命!并非奴才蓄意要谋害于您,而是因为——”
“而是因为,这其中误会颇深呐。”
与此同时,一个声音忽然从婉贵妃身边传来,刚好截断了陈太监的话头。
明昙眉梢一挑,转过头去,却见说话之人……竟然是一直都沉默不言的诚国公。
待众人目光皆聚拢于身后,他便越众而出,二话不说,屈膝跪倒在地,朝皇帝狠狠磕了一个响头,扬声道:
“陛下,老臣甘愿认罪!”
第60章
诚国公此举太过突然, 不仅把周遭众人都吓了一跳,也让明昙都觉得有些措手不及。
纵然她已认定,此事定有婉贵妃和诚国公的手笔——但也不曾想到, 后者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 如此轻易地主动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