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琯腋下,让她端端正正站直:“加害者还逍遥世间,被害者却哭着要偿命,这是何世道?郑三琯,你清醒一点!”
他粗糙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颊,掌心滚烫:“何况四要中箭之后,你师父毫不犹豫跳下城墙,血肉之躯挡在你们身前。除了你,他也想救四要。”
只可惜事与愿违,最终两个人谁也没能救得了谁。
“你我之间,就此扯平,再无亏欠,好不好?”
他的额头抵上了她的,“现在我的痛苦,没有人比你更懂。我真的很需要三琯好起来,陪在我的身边。”
程云来后,郑三琯身体里一直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松懈下来。
她大病一场。
程云坐在她床畔,探手摸她额上,眉头紧锁。太上皇的状态时好时坏,四皇子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高丽红参膏,扶桑龙角散,珍稀药品流水一样地送到三琯病榻前。
可她吃了就吐。
一开始只是吐药,再后来吃下什么吐什么。
烧至第三天,晨起时她连胆汁都呕了出来,虚弱得连爬起床的力气都没有。
侍女还想喂茶水给她润喉,却被程云挥掌格开。
“定王殿下,这是万岁命人送来的扶桑绿茶,清香扑鼻…”侍女还想再劝,程云眉毛都不抬,淡淡地吐出一个字。
“滚。”
三琯醒来时,暖阁里烟气缭绕。
恍惚间,她以为自己只是在冲虚观里小憩。师父就坐在她身旁的小火炉旁,见她睁眼,轻轻挥一挥小扇,喊她:“小三琯儿。”
她喃喃地喊:“师父。”
可白雾般的烟气散去,却是程云站在她床前,怜惜地抚上她的额头。
“想吃点什么?”程云问。
她微笑着摇头。
清醒过来,失去亲人的痛苦占据胸膛,如何还能吃得下东西?
程云也不劝她。他面前亦放了一只小炉子,炉上一口小小的砂锅,烟气氤氲。
砂锅里鸡汤沸腾,一只只碧绿的小馄饨在金黄色的汤水里翻滚,香气扑鼻。
“定王府出事的时候,我妹妹还长着一口乳牙。”他温柔地开口,目光如水,荡漾在她的视线间,“你见过孩子的牙吗?小小的,白白的,米粒大小,可爱极了。”
他伸手比划着,修长的手指在她掌心里一下下滑动。
“那么小的牙,啃不动太硬的东西。她又嘴馋,不爱喝牛乳,只爱吃肉。 ”程云微笑,“母妃拗不过她,每逢她生病,便亲手煮虾肉馄饨给她吃。”
“金黄色的鸡汤,在砂锅中煲四五个时辰。馄饨皮要用菠菜汁和面,澄清碧绿。每只拇指大的馄饨里面,都有一只晶莹剔透的河虾仁,一口咬下,汁水爆浆。”
他轻轻搅动面前的砂锅,舀起小半勺鸡汤盛到雪白的瓷碗中。
香气氤氲,让他坚毅的眉眼显得格外的温柔。
程云轻轻舀起一勺馄饨,送到三琯的唇边:“…你尝尝,告诉我。我的手艺比起我母妃,差得多不多?”
三琯垂下眼眸:“…小时候,师父并不总在冲虚观中。他不在的时候,观里便有下人看我年岁小,万事不通,中饱私囊欺负我。”
“虐待责骂他们不敢,也怕师父回来之后我告状,便在吃穿用度上克扣我。骗我师父出远门,我要替他祈福茹素,不得沾染荤腥。”
荤肉昂贵,素菜价低。
小三琯不知其中门道,只是夜夜想师父,强忍馋虫,不沾荤腥,忍得眼泪汪汪,忍得面黄肌瘦。
“师父出门回来,给我带了许多玩具。有一拉绳就会啄米的木鸡,有转着圈敲鼓的小人儿。”三琯微笑,“可我拽着他的手,只想去吃道观前馄饨摊上那一碗鸡汤馄饨。”
小三琯三月不吃荤腥,见了鸡汤馄饨眼睛都直了,小小的人儿连吃三碗还腆着肚子要。
师父初时乐呵呵地看着,渐渐脸上没了笑容,牵着她的手面色铁青回了冲虚观。
“我的小三琯儿,竟被人冷待至此?”师父勃然大怒,“一碗不入流的馄饨,能让她馋成这个样子?”
冲虚观上上下下被换了个干净。
师父再出远门时,宁愿将三琯送去承乾殿与李承衍为伴,也绝不丢她一个人留下。
眼前白瓷勺中的汤汁浓郁,三琯闭上眼睛,努力藏起眼泪,张口接过程云喂过来的馄饨。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