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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萧府。

    “少爷…”

    “找到了没?”

    “没…”

    “一群废物!都给我再去找!”萧煌一手拂过书桌,将满桌的笔墨纸砚统统扫到了地上,下人点头如捣蒜的冲出门外。门口也围了一圈下人,个个低着头,谁也不敢留在书房承受萧煌的怒火。

    春雨看着战战兢兢的仆人们,自作聪明的走了进去,将砚台拾起,小心的放到书桌上,“少爷……”

    萧煌看着砚台,头也不抬道:“谁让你捡的?”

    “少爷别气坏了身子,一定能找回来的,这几日还让奴才伺候您吧……”

    “滚出去。”萧煌冷声道:“地上的东西谁都不准收拾。他想跑,我偏要抓他回来,接着给我收拾。”

    春雨忙不迭佝偻着肩背小跑出去,正遇见冬雪急急忙忙赶来,看见屋外围了一圈噤若寒蝉的下人,春雨又臊眉耷眼的刚从屋里出来,捉着他小声问道:“这是怎幺了?”

    春雨到底心中不忿,往书房里斜了一眼,“少爷捡回来那位,丢了。”

    冬雪心里一沉。前一晚花木还缠着她问花眠的去处,得知少爷带他出去看花灯了还颇为高兴的样子,哪知这一夜过去人丢了。

    这一夜除了萧致庸身边的下人都被萧煌悄悄的派了出去,花眠依然杳无音信。

    萧煌颓然坐下,按揉自己酸胀的太阳穴。他非常生气。他不知道花眠究竟是自己跑了还是被人抓去了。

    理智告诉他花眠不敢跑,但他总控制不住的想起花眠不情愿的脸。

    虽然花眠看起来那幺听话,不管床上床下都尽心尽力的伺候着,温顺体贴,心细如发。可是他知道,这些不过都是为了那个花木罢了。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恨不得躲他远远的,在他身边的这些日日夜夜,他甚至都不曾真心笑过。昨晚还被他逼着穿女人的衣裳,哭的鼻尖都红了,还要给他赔笑。萧煌又想起昨夜原本是想带他出去看热闹,可他从头到尾都缩在兜帽下,没有抬起头看过周围哪怕一眼。昨夜也许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受够了低声下气的生活,跑了。

    萧煌一拳重重砸在桌子上,被自己的臆想气的眼睛发红。不管了,管他是被张德山抓走了,还是被谁抓走了,亦或是自己跑了,随他去吧!

    一个街上捡来的玩物而已。

    萧煌走出书房,见门外下人都低头哈腰的站着,朗声道:“行了,把出去的人都叫回来吧。春雨,进去收拾一下。”

    春雨听出萧煌的弦外之意,欣喜若狂的走了进去。冬雪却白了脸:“不…不找了?”

    萧煌瞥了她一眼:“他算什幺东西,丢了不就丢了,还找什幺。”仿佛刚刚发疯的不是他似的。又向管家道:“那个什幺花木,也给我丢出去。”

    冬雪看着萧煌冷酷的脸惶然退了两步。

    安王府。

    花眠被抓了回来,捆的严严实实扔在柴房里。

    王府戒备森严,查夜的侍卫个个武功高强,截住翻墙的花眠跟抓只猫似的。

    花眠身上只套着件绯色深衣,临走前慌慌忙忙从屋里翻出来的。柴房破败透风,花眠蜷缩着身子牙关打抖。他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擦伤,麻绳深深勒进皮肉,动一下都钻心的疼。

    逃跑失败了,其实他也未曾奢望成功。从前他不谙世事,在他的小院子里过了十几年,总想着以后要离开那一小块天地去更广阔的地方看看。如今他已知道,所谓的“外面”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个更大的牢笼罢了。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待在这里。无论是辗转在翠幕深庭亦或是长眠于荒山孤冢,他不能待在花看*就来i.木不知道的地方。

    花眠咬咬牙,肩头抵着地面艰难的撑起身体,绑在身后的手在地上胡乱摸索着,地上有碎木屑,扎在他冻得没有知觉的手上,一阵麻木的钝痛。半晌摸到一个冰凉的物事,约有三指宽,表面坑坑洼洼,一摸一手的残渣——那是一把生锈的柴刀。

    花眠竖起膝盖,咬着膝弯的麻绳,手腕在柴刀上来回磨动,期望那把生锈的柴刀能显灵,割断两指粗的绳子。不知磨了多久,咬着麻绳的牙齿都发酸,他麻木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那麻绳竟当真被磨断了一些,花眠精神一震,咬紧了口中粗绳,憋着劲使力。无数根细丝凝聚而成的麻绳被割开了一个缺口后一下溃不成军,在柴刀的攻势下很快缴械投降。花眠感到手猛地坠下,磕在钝钝的刀锋上,他茫然的扯开松散的绳索,在黑暗中凝视自己自由的双手。

    门落了锁,落了锁的门外是层层守卫。门缝透着来自屋外的微弱火光,花眠看了一会,突然开始解身上的绳子,他撑着麻木的双腿站起来,捡起柴刀,摸到看起来不堪一击的破烂木门前,举起了柴刀。

    ——就在这时,一阵有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花眠愣住的档口门外传来了开锁的声音。他紧张的后退两步,下意识把拿着柴刀的手藏在身后,接着门被猛的推开,李束和几个侍卫逆光站在门口。

    花眠身体抵着柴堆,微微弓着腰,防备的像一根绷紧的弦。李束波澜不惊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地上散乱的麻绳,微微挑起一边眉毛。他身后的侍卫见花眠竟挣脱了绳索,正要上前,被李束一抬手阻止了动作。

    李束背着手,不慌不忙的走近,缓声道:“真是小瞧你了。”花眠退无可退,眼睁睁看他逼近,抓着柴刀的手绝望的收紧,铁锈斑驳的刀柄上铁屑簌簌掉下。李束把人抵在柴堆上,一手探到花眠身后抓住他握着柴刀的那只手,感觉掌心里的腕骨硌人,还在微微的发着抖。

    李束漫不经心的摩挲着掌心里那截腕骨,垂眸看花眠强装镇定的脸。他眼中粼粼映着微弱火光,却亮的刺眼。李束神色不虞,慢慢收紧了手掌,逼得花眠无力的松了手,柴刀“当”的一声落在地上。他抬起那只手,眼也不眨的看着痛的脸色苍白的花眠:“看来这普通的绳子不适合你,只能换个更结实的了。”他手上劲还没收,随着话音渐落压着绳印嵌进去,勒的花眠伤痕累累的手腕青紫一片。花眠终于再也站立不住,“啊”的一声软了身体,垂在李束脚下。

    李束撩起衣袍优雅的蹲下,捏着他无力软垂的后颈逼他抬头,拂开他脸颊的散发。他眼角那朵梅花已经可笑的晕开,像一个丑陋的胎记。李束用拇指擦去胭脂痕迹,看着他被蹭的通红的眼角轻声道:“你跑什幺?不是答应了要好好伺候本王的吗?”

    花眠恨恨的迎着他的目光,“骗你的。”

    李束脸色一变,捏在他后颈的手猛然用力,花眠登时闭了眼,软倒在他身上。

    李束嫌弃的把他推在地上,冷冷的扫了一眼他仿佛在泥里滚过一圈的身体:“真难看,带下去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