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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

      正当酒酣耳热之际,剎那间,另一群黑西装的男人们突然冲开和室的纸门擅闯了进来,女恃们惊吓得花容失色,惊叫连连,青帮的人也各自掏出枪来想镇压场面,擅闯进来的人也不甘示弱,双分各自拥枪自重,场面一触即发。

    万成和高秀明想来也不知道会发生突发状况,然而机不可失,两人互相朝对方使了一个眼色,準备伺机而动。

    不知道哪方先开了枪,场面瞬间就乱了,侍女们惊声尖叫得往门外逃命,两方掐架的人马也打作一团,万成一手拎着余时中,另一手则往前几步扣住高秀明的胳膊,挟着两个人往外跑。

    方才混乱的过程中,高秀明拐到了脚踝,还挺严重,欣许是骨折了,跑路起来颠簸不已,他一手压着右腹部,可能是刚才被流弹擦到了,万成不得已只好放开余时中的手,将高秀明的胳膊往自己的肩膀一放,支撑住高秀明的重量帮助他往外跑。

    「大哥你们先出去,快,先去医院,我自己可以的!」

    高秀明铁青着脸还想说什幺,万成却当机立断把半扛着他先往外跑,边打电话让人把车开过来。

    余时中独自奋力的跑着,只是和服的衣襬太长,跑起来相当累赘,他只穿着室内用的软袜,每一步都扎在脚底板上,眼看就快跑到后门之时,他的手臂忽然被人往后一扯,整个人被往后拖行了两三步,差点跌得人仰马翻。

    「啊……」余时中惊叫一声,一抬头就看到一个陌生的男子,满脸阴郁得抓住他不放。

    高个子,一头炫亮的红髮,细瘦的身材却不失苍穷的力道,简单的黑西装看起来薄薄的一片,但袖子底下的胳膊满满都是雕刻般的线条,慵懒的单眼皮,却比老鹰还锐利,只消一眼就能让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余时中确定他不认识这个人,也从来没看过。

    余时中听见男子挑着眉毛对他说:「你就是楼青云要找的人?」

    说时迟那时快,红髮男子掏出了手枪,威胁性的往余时中的下巴一抵。

    他似乎对抓到余时中感到很满意,低低笑了几声:「你乖一点,我不动你。」他捏住余时中的下巴转过来翻过去瞅了半天,喃喃自语道:「若是拿你作交换,你说杜孝之肯不肯把人还给我……」

    「姚鹤亭,放下枪。」

    伴随着出言赫阻的男人,是一排整齐扣下板机的声响。

    余时中扭头一看,是杜孝之保安部的队长李翼,他身后拿枪的人,是一群武备重装的警察。

    「少爷有受伤吗?」

    「没有……」

    余时中忐忑得望着后照镜前这个他认识,却几乎不曾讲过话的男人。

    李翼自从把他扛上车后,除了丢给他一件外套,一杯水和一句温和的关心,就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轿车内空蕩蕩的,宽敞的沙发座椅顿时变得沉闷又凝重。

    他坐的这部车是杜孝之平时外出坐的宾利,而司机则是杜孝之的保安部领首李翼,平时保护他的人都是副队长闻杰,这会来接他的竟然不是他,余时中察觉自己这次真的玩过火了,不,根本是玩完了。

    「杜先生下午入境,请做好心理準备。」

    余时中一个人在后座坐立难安,本来思忖着要询问李翼那些人是谁,那个红髮的男人为什幺要抓他,接二连三的问题如同深水炸弹不停在心中爆炸,全被李翼这一句话给震消停了。

    余时中真想打开窗户跳车逃跑,可恨他现在穿都什幺破布,随便换个姿势就捉襟见肘,李翼给他的外套是杜先生的,他收拢在胸前,把自己裸露出来得肌肤给裹紧。

    直到余时中进了住宅大楼的电梯,他才真正自觉到自己正要去见杜孝之,虽然敢做就要勇于承担,但他还是无法摆脱身体最诚实的记忆,那些惨不忍睹的经历早就在他的肉体和心灵上,造成无法抹灭的伤疤,即使收了口,止了血,还是疼得超乎他所能承担。

    而且,他现在穿成这样,当真是半点逃跑的能力都没有,走两步肯定就立刻被抓回去一尺,怎、怎幺办啊。

    「少爷。」余时中的步伐越拖越慢,李翼不得不停下脚步回头等他。

    余时中抬起头直视李翼,突然像被雷击中一般钉在了原地不能移动,偌大的猫眼撑到了极限,彷彿受了什幺重大的惊吓。

    李翼机警得转过身,实际上并没有什幺骇人听闻的景象,相反的,是一位柔弱无害的男人,他的身姿轻盈,容貌清丽,一举一动都像和谐的奏鸣曲一般舒柔而流畅,让人情不自禁沉静在他温婉的气质中。

    「李队长。」

    丁香率先向李翼打招呼,轻轻颔首露出纤细的颈线,李翼没有回应,也没有其他反应,而是站在原地等丁香走过。

    丁香神色如常得经过李翼,徐徐然走到目瞪口呆的余时中面前,漂亮的眼眸露出些许不解的神色,显然是不晓得他为何会做出这样的打扮。

    「丁少……」

    丁香露出浅浅的微笑,笑瞅着余时中不语。

    「大哥他……」

    「噢。」丁香轻轻抿住唇,柔声道:「秀明刚跟我说他到医院了,人没有什幺大碍,现在正跟他妈妈在一起。」

    余时中一听,垂下睫毛道:「嗯。」

    丁香突然伸手抱住余时中,吓得后者发出一记闷哼,李翼更是把手放在腰际,往他们俩挪近了两步。

    「时中,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还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幺事,秀明还骂了我,说我不该跟你讲,但我知道他很高兴有你这样好的兄弟,能为他挺身而出,我真的要好好谢谢你。」

    余时中听了良久,才缓缓轻拍丁香的背,安慰道:「这是我应该做的事,你也别难过了,总归大哥没事了。」

    「对。」丁香破涕为笑:「那我现在就去看他,我好想赶快见到他。」

    余时中下意识想跟着他一起去看大哥,李翼这时终于开了口:「少爷。」

    丁香轻拍余时中的肩膀,在他俩擦肩而过的一瞬间,突然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七爷在房间里等你,快去吧。」

    「少爷。」丁香一错开身,李翼立刻疾步走过来唤他,只见余时中双拳紧紧撺着,突然扬声叫住準备要离开的人:「丁少。」

    似乎没有人预料到他会叫住丁香,丁香本人也很诧异,他收回了脚步,缓缓回过头,温声道:「怎幺了?」

    余时中僵直站在原地,声音却很平静:「大哥他,有没有问我,问我是不是没事了?」

    丁香在空气中和他对视良久,薄唇扬着带笑的弧度,或许带着什幺意思,也或许就只是笑:「当然,杜七爷亲手接管这件事,你大哥自然问了几句就安心了。」

    余时中这回没再拖延进度,在李翼开门之前,他伸手阻挡了李翼的举动,拉着披在肩上的外套,这件沾满男人味道的西装外套,毅然决然得推开门走进去。

    杜孝之背对着他,面朝被窗帘遮住所有光线的落地窗,他双手揹在腰后,笔挺的衬衫紧贴着宽敞的背脊,露出充满威力的肌肉线条,他把雪白的双袖捲到手肘间,因此显得左手腕上的手錶特别明亮,在黑暗中闪着低微的光芒。

    明明只是几步的距离,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余时中却觉得四周一片黑暗,他什幺都看不到,怎幺往前走,彷彿走在狭窄的缝隙,一失足就是万丈深渊。

    从大门到落地窗的距离,一直都这幺远吗?

    「李翼,叫人送丁香回去。」

    「是。」

    余时中握紧拳头,死死盯着男人的背影,杜孝之还是不转过来,连看也不愿看他一眼。

    他听到李翼吩咐对讲机的声响,两句话就结束,话才说完,几个沉重的步伐听起来像是要走出去。

    「去哪?」杜孝之立刻叫住李翼,不轻不重道:「把他关起来。」

    「什幺?」余时中尚来不及变色,李翼已经扣住他的手臂,这次连一句礼貌性的请都省略,二话不说就拎着他往外拖。

    「等、放开、不要!」余时中怎幺甩得过特殊部队待过的职业保镳,他急得胡乱往李翼身上踹,恼怒得喝斥他:「不要,你、放开我,不要!」

    「你再对他喊一句不要,我就叫他把你的腿打断,再绑上床。」

    余时中不敢相信杜孝之说了什幺,他下意识想说不要,被一口口水呛得正着,眼见就要被李翼拖出门外,他着急得喊出男人的名字:「杜先生,杜先生,我,我不、……我……」

    我什幺,余时中喊了半天,还真的不知道要辩解什幺,又为了什幺辩解。

    杜孝之倏得转过身,往他身上一钉,仅只一秒间,那眼神简直想杀了他。

    余时中吓到血液都凝固了,剎那什幺话都噎在喉咙里。

    一直到被李翼架上车,运送到杜孝之所谓要关他的地方,余时中都瘫坐在后车座,一动也不动。

    余时中失魂落魄得被带到一栋别墅里,他隔了许久才注意到这处豪宅位在红宝街里面,周遭都是杜孝之的领地,别说警察,就是上帝都别想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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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李翼停下车后,就一把他从后座捞出来,拦住他的腰扛到肩上,刷了卡进到房子里,逕直往地下室走。

    随着他们走过的路径,灯光逐一亮出一条走道,很快就走到了尽头,李翼掏出一把钥匙,转了几圈,厚重的房门便应声打开。

    余时中费劲全身残尽的力气摀住自己的嘴,才免于洩漏呜呜的低吟,如果可以的话,他这辈子不想再看到这间房间任何一眼,哪怕只是呼吸里面的空气,都足以让恐惧涨爆他每一个细胞。

    地下室是一间装潢奢靡的地窖,单论它的格局就像一间高档酒店的顶级套房,所有的设施一应万全,墙壁铺满繁重的天鹅绒布,里头充填了五层防音垫,只要关上门,里面的世界就完全跟外界隔绝。

    酒柜墙后是一张巨大的床,床的四周立有精緻雕绘的木柱,四支都连到天花板,柔软的垂帘泛着靡丽的光泽,半遮半掩露出深黑的被褥,明明是沉重的黑色,丝绸的光泽却充满暗示性,让人不得不往淫秽的方面作联想。

    绒布质的床帘又黑又重,可以拢罩住整张床,像一块缜密的黑网,轻易就能窒杀被网在里面瘫软呻吟的小兽。床的正上方也盖着一层布,上面垂挂一条粗大的绳索,随意一拉,就可以揭开绒布,露出天花板上被遮掩住的东西。

    最可怕的是,床柱两侧延伸出来两条横越整张床的铁条,两铁条交织在靠近天花板的地方再延伸回地板,整张床就像一座鸟笼,被关进去的知更鸟只有任人狎玩的份。

    李翼把余时中放到柔软的床铺上,经过方才不是很和平的运送过程,余时中身上和服早就被扯得凌乱不堪,杜孝之的那件外套也早遗落在不知道何处,李翼微微避开视线,沿着原路找到那件外套,抖开来披在青年的身上。

    余时中自从进到这间地牢后,就彷彿被抽乾了灵魂,只剩下漂亮的空壳子,眼神呆滞得软在床上,李翼知道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于是对着青年正色道:「房间有空调,外头一直都有人在,衣服和食物会有人定期送来。我先离开了。」

    青年空洞的眼神这才找回一丝徬徨:「……你要走了吗?」

    「是。」

    「我、我一个人吗,又只留我一个人吗……」余时中焦虑抓着床单,爪出歇斯底里的痕迹,下唇咬出了血口,畏颤颤的眼眶红了一圈:「很黑吧,关灯后,就什幺都看不到了……」

    李翼皱着眉,放缓声调劝道:「杜先生有吩咐不会关灯,少爷你……放轻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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