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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余时中跟着万成肩并肩得离开了病房,他踟蹰了好一阵子,才开口问道:「你跟张泉是大学同学?」

    万成笑着答道:「对,我们座号还在五号以内,以前实验课都同桌。」

    余时中奇道:「你跟他很熟?」

    「嗯……还算可以吧,他对人都挺冷淡的……」他像是忽然想起什幺,笑了出来:「不过,你别看他现在这副德性。」

    这话倒勾起了余时中的好奇心。

    「他以前……怎幺说,绝不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不但个性非常差,也不怎幺跟别人来往,嘴巴又坏。」万成眼睛弯弯的,似在忆往:「你也知道医学系的女生很珍贵,我们那届已经算是长得出挑了,张泉照样面不改色得拒绝所有的告白。」

    「……」

    「你这是什幺表情?」万成哈哈笑:「张泉虽然那样,但其实很受欢迎的。」

    余时中皱着脸:「为什幺?」

    「大家觉得他那样反而有趣,高年级的学长都跟他很熟,你这什幺表情?」万成捏住余时中鼻子,作势往外夹,又道:「这个……可能长相也有加分吧。」

    「……」余时中就更费解了,他知道有点失礼,但看习惯张泉哥平时不修边幅的模样,实在有点难联想到他大学时期的英姿。

    「可能女孩子就喜欢他那种文文弱弱的感觉吧,有种让人想把他身上衣服全脱掉的神祕感。」万成一本正经得说出不正经的话:「这样说好了,张泉以前在学校算是很有名的人,虽然他本人可能不见得知道。」

    「因为他很坏吗?」

    「不,因为他很漂亮。」万成理所当然得纠正他。

    「……」

    「嗯?」万成不明所以得看着他複杂的表情,笑道:「我也觉得不错啊,他刚进来的时候又很瘦,从背影看过去还满容易让人误会的,你在想像吗?」

    余时中试了一秒就放弃了:「那……现在怎幺变成这样?」

    万成弯下腰,偏过头瞅着他:「你怎幺突然对他这幺有兴趣?」

    「是你说的跟他差太多了……」

    「是吗?他以前可是除了女朋友以外,对谁都是那副不理不睬的样子,你要是笑话他几句,不理你还好,不然肯定回嘴到你发疯。」万成耸耸肩:「不过也挺有趣的就是了。」

    「女朋友?」余时中抓到某个关键字。

    「嗯,几乎是论及婚嫁的关係。」万成轻描淡写。

    「他结婚了?」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没有结婚……」万成表情很古怪,似乎有点懊恼把话说溜嘴:「他不是很想让人知道这件事……」

    余时中犹豫道:「那、张泉哥到底怎幺了?为什幺要,那样伤害自己……?」

    万成瞅了他一眼:「你不知道他怎幺了?」

    余时中摇摇头:「我只知道他失血过多送医,而且是他自己弄伤自己的。」

    「你不敢相信?」

    余时中重重点点头。

    万成垂下眼:「我也不信,他那种自私自利的人就算世界末日也不可能会去自杀。」

    「你刚刚给他的东西,是体检报告吧?」余时中压低声音道:「为什幺你们说到毒品?」

    「因为那些东西就是在张泉的血液里面取出来的。」

    余时中大吃一惊,不自觉顿住脚,万成把他稍微拉到走道一侧:「最糟糕的是,他体内有些东西检测不出来,也不知道一起服用对人体有没有后遗症。你别担心,张泉体内的药物已经全部排空,他也度过犯瘾最痛苦的阶段,暂时没有什幺太大的问题。」

    「那验不出来的东西吃了会怎幺样,有致命的危险吗?」

    万成顿了一下,又是那种知情却不知道怎幺开口的表情:「你真想知道?」

    弄得余时中更是好奇得连连点头。

    「那是……类似人体贺尔蒙的作用,嗯……简单来讲就是有催情的效果。」

    「催什幺?」

    万成乾脆直接凑到他的耳边一次讲清楚:「春药。」

    余时中一下子从耳根红到耳尖,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万成在讲这两个字的时候,声音格外有磁性。

    他愣了好几秒钟,才猛然惊觉万成刚刚说的那个……是从哪里验出来的,正要一问究竟,哪想到万成突然抓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扯,余时中完全猝不及防,后脚几乎踩空了一大步才摔进他的怀里。

    余时中听见万成说了句道歉,对象却不是他。

    「不好意思,没撞到您吧。」

    「没有。」

    一道优雅女音从余时中的身后响起,余时中瞬间浑身僵硬,大有拔腿逃跑的趋势,万成反而又收紧了手臂的力道,把他抱得更紧更牢。

    万成温言道:「您怎幺了,这是摔伤吗?」

    「嗯。」那位女士音色冷冽,像一颗颗滚动的珍珠:「倒是你怎幺会在这里,不是我家小子又叫你来劝解我了吧?」

    这声音,天啊……余时中默默得压下一根一根竖起的寒毛,却还是不争气得揪住万成的衣服。

    「您说笑了,向姨,我身为晚辈怎幺敢劝解您。」万成轻易得戳破余时中不想面对的真相。

    万成一手搂着他的腰,另一手轻轻得安抚他,嘴上却很有礼貌得寒暄:「您身边怎幺一个人也没有,卢扬呢,秀明也真是有够糊涂,您要去哪里,请让我效劳。」

    「嗯。」向樱随口应着,心里却腹诽着万成这种不检点的风流作风。

    大白天的还是在医院,居然就当众搂搂抱抱,搂的还是个男的,万成平时的传闻她也略有耳闻,指不定秀明就是跟他混久了才被带坏的。

    万成这种官商后代,门阀权势的气味挥都挥不掉,结交朋友是好,但要真出了什幺状况,他们这种做买卖的还真赔不起。

    她瞟了几眼那个窝在万成怀里的小男孩,眉目间已经染上了不悦,一个好好的男孩子,腰细的一碰就断,骨头像是打从娘胎就没生出来似的,皮肤也白得不像话,她越发觉得高秀明就是给万成带坏的,这眼光简直如出一辙,连背影都跟秀明家里藏的那只小狐狸越看越像,……等等。

    「余时中。」向樱皱着眉头喊出声,只见青年一脸懊恼得转过身,头低低得朝她欠身。

    「……是。」

    向樱愕然,脱口斥道:「看到长辈也不会问好,高秀明这样教你的?」

    「对不起,您好。」余时中从善如看好\看的=带v﹢ip章节的pwopo文流,赶紧低头问好。

    「真是。」向樱毫不客气得挥手打断正要说什幺的万成,指着余时中道:「来帮我推轮椅。」

    「喔……喔!」

    被聘请来的生活助理卢扬很快就拎着药袋回到向女士原本的位置,却发现竟然连人带车都不见了,吓得他拔出手机拨给雇主报备,边往向樱的病房奔去。

    殊不知人家向女士已经给人服侍得好好的,不疾不徐得推到五楼的病房。

    在向樱的指示下,万成只能站在一边旁观余时中把向樱扶到病床上,她前阵子下车的时候不小心打滑摔断了腿,石膏才打上没几天,但向樱实在住不惯医院,一旦能移动就想回家,这会正在办出院。

    余时中垂首站在一旁,看着向樱优雅得拿出一本外文书,不发一语得端坐在病床上,万成递来刚泡好的茶水,她便抬头客气得接过来,说了句谢谢,又继续翻她的书,把活生生的青年捡回来晾成背景。

    余时中求救似得不停用眼神询问万成,万成同样朝他露出苦哈哈的笑容,接着便听他道:「向姨,我来探朋友的病,卢扬应该很快就到了,时中也在这里,我就先失陪了,真不好意思。」

    余时中正想藉着万成的阶梯顺势开溜,哪想到万成最后的那句话让他眼睛都瞪直了。

    「不会,快去忙吧,别顾虑我这个老人家。」向樱居然接受了万成荒唐的逃跑理由,还横了旁边呆立的青年一眼,温婉道:「有时中这孩子就可以了。」

    余时中觉得那种吃青蛙的感觉又回来了,他眼睁睁看着万成挂着和煦如常的笑容离他而去,关上门之前居然还朝他眨眼,有、有这样卖队友的吗?

    向樱没让余时中纠结太久,万成前脚才刚离开,贵夫人便阖上手边的书朝他招手,余时中咬了咬下唇走过去,以为又要挨骂,结果原来向樱是要他帮忙整理行李。

    她也毫不客气,就坐在床上指挥这比划那,余时中整个房间来回跑,明明也没多少东西可以收拾,他却弄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把所有的东西都整理成一袋,却发现向樱正拧着细细的眉毛盯着他瞧,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这样可以了吗?」余时中清了清嗓子。

    向樱用手垫着下巴,随意得点点头,她把桌上的精装书往前递,余时中会意得走到她面前接过来,向樱却突然道:「你大学念什幺专业?」

    余时中一愣,下意识答道:「电子工程。」

    「是吗?」向樱语气淡漠,也不知道是什幺意思:「有没有想过出国念书?会二外吗?」

    余时中老实回答:「会一点点德文。」

    「喔?」向樱有些意外得挑眉:「高秀明要你学的?」她没注意到余时中瞬间落寞的眼神,又继续道:「你还年轻,多学点东西对你有帮助,我听说你高中没有读完,趁这个时间出国多看看,增广见闻,也不用久,留学个一两年,秀明也好陪着你到处玩玩,放鬆一下……」

    见青年一副被吓呆的模样,向樱忍不住皱眉,又看着他软软的骨架,心头又揪紧一圈,全像泡在醋里头,又涩又酸,又是讨厌,又想给他摸头,说不出是什幺滋味。

    她哼了一口气取代叹息:「你不是喜欢电脑这块?就去修个学位,顺便把语言补充一下,你要是喜欢德文也不打紧,秀明也有些生意在德国,你要是学得好,正好给他做翻译,才不会白把你养着……余时中,你有在听吗?」

    「啊……」余时中缓缓抬起头,似乎刚被那高八度音给惊醒:「喔,有。」

    「年轻人怎幺一点精神都没有?」向樱板起口气教训他:「你这孩子,骨头没生好吗?怎幺说个话头都抬不起来,讲话也底气不足,身子这样怎幺行?说到这儿,我听秀明说你有哮喘病,好了没有?照理说你这个年纪气喘应该都会转好,还是病着吗?我问你话呢,耳朵没带出来吗?」

    余时中连答了好几个喔,还附带肢体动作:「喔、喔,好很多了,真的。」他又补了一句:「谢谢您的关心。」

    向樱许是被他弄得无趣,就不再和他搭话,反而偏着头端详他的脸,余时中被她露骨的刻画弄得毛骨悚然,一着急就脱口而出:「您、您还好吗?」

    「嗯?」向樱显然没听清楚他天外飞来的问题。

    「我的意思是,妳的伤,还好吗?」余时中支支吾吾道:「有伤到别的地方吗?」

    向樱把视线移到他的眼睛,良久,才扬起淡色的薄唇,凝聚成一个应该算是微笑的东西:「打了石膏还不够好?我待会就要出院。」

    「是、是这样子吗?太好……那,我帮你把东西搬出去吧,我……!」

    余时中一听到向樱说要走,满肚子的积郁豁然开朗,结果不小心太兴奋,后脚跟去踢到他刚才打包好的提袋,缓冲的另一只脚还被揹带绊倒,整个人凌空往后栽。

    向女士从头到尾就坐在床上看他耍蠢,眼底还露出一点不讚赏的味道。

    事发突然,余时中来不及乎出口的惊呼,全被鼓譟的心跳堵在喉咙,冰冷的地板并没有带给他意料之中的疼痛,反而间接凸显了意料之外的温暖。

    他摔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是他朝思暮想的气味。

    「别动,小心摔着了。」余时中听到耳边烟雾般的低语,简直就像置身在梦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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