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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大病初醒,她觉得不该叫姑娘这般烦忧,该以实告知才是。
可偏陛下下了圣旨,叫任何人不许提起他受伤之事。
那雪狼凶猛,口中有不易愈合伤口的唾液,被雪狼咬过的伤口经久不愈,所以陛下之所以不为姑娘沐浴,并非是姑娘担忧得那样,实则是手臂不方便沾水,只是她不能说。
老嬷嬷不想姑娘伤心又伤神,可又不能抗旨,犹豫了几次开口,皆是哑然。
直到外面传来声响,“嬷嬷,陛下下旨要姑娘回孙府看望孙大人,即刻动身。”
说话的人是余生,此刻他本应在勤政殿,侍奉在泠寒左右,突然出现在这里,语气中还带着急迫喘息,显然是匆匆赶来。
“发生什么事了?是……是父亲出什么事了吗?”
这个时辰,平白无故,怎会叫她回家去看父亲?难道是父亲他……
孙倾婉的心顿时咯噔一下。
“姑娘放心,孙大人没事。”余生知道这位主子最受不得惊吓,生怕她一时出了意外,他吃不了兜着走,于是连忙解释,“奴才虽不知陛下要您回府是为何,但决不是您想的那样,还请姑娘放宽心。”
不是父亲病重,却她突然叫她回去,那是为何?
孙倾婉想不通,但她在昏迷时,便几次想要飘回家里去看父亲母亲,只是奈何她就是做了魂魄也不能随便出宫,只能作罢。
如此思念愈加强烈,如今既有这样的机会,无论怎样,能回去总是好的。
提起回家,她整个人都来了精神。
这旨意传得急,余生嘱咐道,“马车已经在宫门口候着了,姑娘还请快些梳洗打扮,可别耽误了时辰。”
回家这种事,孙倾婉自然不会有一刻的当误,到是奇嬷嬷正在往浴桶里添香露,还想要姑娘再在水里泡上一泡,这样出门才会香香的。
可孙倾婉哪里还有了那个心思,几步就跨了出来,浴桶里的水随着女子的身躯,哗啦啦的溢出来,砸湿了地面。
“姑娘,地上光,穿上鞋子,别摔着。”
“姑娘,屋里冷,快裹上浴巾,小心着凉。”
“姑娘您慢些,您身子虚弱,自己还病着呢。”
原本静悄悄的浴房一时间及其热闹,孙倾婉哪里顾得这些,只叫翠香和茗香快些帮她更衣洗漱,她的心早已飞过这高耸红墙,飞到父亲和母亲的身边去了。
因为皇帝的一道圣旨,所有人都跟被追了魂一般,那抬步撵的太监脚下似踩了风火轮,后面的人只得一路小跑才能跟上,可就算这样,孙倾婉还是觉得慢。
午夜十分,高耸的城门口有着一排排御林军重兵把守,而往日早已该下钥的宫门,此刻却以最大的方式敞开着。
宫门口十几个士兵手持火把立在两侧,火光照亮了那顶明黄龙撵。
女子微怔,因为她没想到,前面等候她的竟是龙撵,那么泠寒也去?
皇帝深夜亲自造访,这件事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姑娘,陛下还等着呢。”
余生颔首走过来,甩长了袖子将自己的手臂送上,以最卑微的姿势,送孙倾婉踏上龙撵。
孙倾婉被余生这身体成九十度弯曲模样吓了一跳,因为以往他虽恭敬谦卑,但到底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从不会如此。
不过她还是故作镇定的搭了他的手臂,缓缓向龙撵而去。
经过重重御林军,透过一排排火把后,孙倾婉才是看清楚这熊熊火光之后,龙撵两侧,竟还站着许多穿着朝服的大臣。
这些人臣有些风华正茂,有些却花白了胡须,两鬓斑白。
可无论年长年幼,天子面前,都安静的立于两侧,晗眉垂首,一副恭敬谦卑模样。
但当孙倾婉有过,时不时上飘的眼神却出卖了他们八卦的内心。
“这……这些人都是要去我家的吗?”女子讶异,问向一旁余生,“这么兴师动众?”
余生保持着最恭敬的微笑,语调却噙着深意,“回姑娘的话,这些大臣们与孙大人同窗情深,都向陛下请命,要一同去府上看望呢。”
孙倾婉乜了眼龙撵中,高高在上的男子,只见他一身玄色金丝龙袍,墨发金冠,依旧是那副神圣不可侵犯,至高无上的天子姿态,但威严之下,她似乎瞧出了他很不高兴,绷着一张脸,仿佛随时都有可能龙颜大怒的模样。
她不禁又问,“陛下他……不高兴?”
余生一副司空见惯模,随手指了指立在两旁的大臣,“都是他们惹得。”
朝堂上的事,孙倾婉一个女子,不便多问,便只“哦”了声,而那明黄龙撵也近在眼前。
“姑娘,快上撵吧。”
余生递上手臂,女子捻起裙角,迈着细碎小步,缓缓而行。
天子的龙撵自然是极尽奢华的,雕梁画栋,金色金鳞,就连挽着纱帘的盘扣,纱幔上的小坠都金光灿灿,刻有龙纹图样,当真是精致奢靡无比了。
孙倾婉小心翼翼的走上去,泠寒居于龙撵的正中间,但却丝毫没有给她让位置的意思。
想着泠寒还在气头,她也不好叫泠寒抬屁股给她挪窝,众目睽睽,她只好硬着头皮,取两侧空闲位置一侧,坐到了泠寒身旁。
好在她身量小,再挤一挤,总归是坐下去,免了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