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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淮又垂眸望向时也头顶。
    “时大人是觉得本王这一年的脾气变好了不少?”这句话的语调听得出说话人的心情就不是极佳。
    时也离盛都这一年,朝堂上齐淮与奚柏两人持续对峙拉锯。
    唏嘘地看了眼朝堂上空出来的些许位置,时也感慨溢于言表,“至起码王爷这爱才之心看来不凡。”
    说罢又抬袖掩面打了个哈欠。微翘的蒲扇乌睫颤着扑闪,眼下淡淡的乌青色还显得面上皮肤白皙细嫩。
    齐淮收回眸光,奚柏一副刚正凛然的善人模样,时也却和他不是一个路子。
    很少人能在齐淮眼皮下硬气且无赖这么久。时也仰头,亮极的眸子眨巴着,捧着王爷多好等累赘之语。
    昨日这人溜须谄媚的场景历历在目,现在这混话也尽是敷衍,还似是在提醒他。
    消融了涌上心头的杀意,齐淮笑得不达眼底,“时大人年纪虽轻,却是先皇心腹。那盛宠无人能左右的风头,连先皇临终前,都想见时大人。时大人可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王爷放心,下官定当为王爷肝脑涂地。”回得又毫无迟疑。
    “很好。”齐淮勉强扯着嘴角笑了,却很难看得出是真的很好。
    大殿之内,齐淮站位便在她正前方。
    殿上文武官依次战列,泾渭分明。齐淮所在十步之内,只余下时也。
    王副将也到了大殿之上。好容易便一睹了淮王爷的风采。
    落在他此刻眼里,时也与齐淮二人独处相谈。一派言笑晏晏,聊得甚欢。王初八大悟,“怪不得昨日时大人那般开淮王爷玩笑,原来二人关系竟这般好。”
    一个二十来岁,身姿挺拔,着绯色朝服的官员恰好行过,听到王初八这话,回头仔细望了眼王副将。
    怪不得,原是个生面孔。
    王初八友好的大嘴一咧,便见绯色朝服官员悠悠说了句,“这位将军实是好眼力。”
    宫人一声尖嗓。
    百官正身肃穆,迎候圣驾。
    金丝光璧龙纹袍服加身,金履于足。大殿高坐,似于九天之上。
    只是这龙纹袍服宽大冗重,更显得这位十岁的陛下如稚童一般。
    时也微闭上眼。
    那日,穿着这一身龙纹袍服的人半倚在榻。垂暮之年,面色蜡黄,眼窝深陷。
    屏退旁人,她半跪在榻前,满屋的药味熏得她眉目紧皱。
    “时家出过三位宰辅,你父亲时恒,更是朕年少时的挚交。时家的忠君爱国之心,朕信得过。”
    “虽交托于你,但事关皇家秘辛,朕无法与你细说。但此诏书,你可现在一看。看完,以时卿的聪明,应该也可猜知一二。”
    “此诏书一份在你此处,一份朕托付予了亦可靠之人。它日若真有朕不愿见到的事发生……”
    所托之言犹响彻耳畔。
    先皇有句话却说得不大对。她并非时家的血脉,况她爱国,却未必忠君。
    “王初八……封怀化中郎将……”
    “……封归德郎将……”
    “另着兵部尚书时也……在这数月期间代履丞相之职,协理其政务不紊……”
    拿着贴金卷轴的大人声沉徐缓念着圣上旨意。
    时也从纷杂的回忆之中抽身,便听到这莫名其妙的旨意。
    抬头。
    许是昨日受了惊吓,小陛下面色颇苍白地坐于皇椅之上。双目倒是有些神采,润泽带着些不好意思正望着她。
    奚相又不是不行了,说好的恩赏,只赏了个履丞相之职。
    “陛下,时尚书大人不过一部尚书,丞相却要总理六部之事。臣觉得朝上不乏比时尚书大人资历更深,更能堪当此重任的大人。”
    王初八看着前头方才那个二十来岁的绯红朝服的官员出列,言辞之间尽是反驳。武人性直一上来,“这位大人说得便不对了,时尚书在边城之时军务政务一应处理得可是百姓称颂,怎的现在暂代数月还看不起人了。”
    着绯红朝服的年轻人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他。只是他眸光再有意味,王初八这憨也看不太清。
    王初八还想开口,却见时也也微侧了头。眼神颇复杂地望过来,却是在看他。心里一个咯噔,以这一年来他对时也的了解,这个眼神可不太像在夸他。
    这头王初八还在踌躇,却是另一个官员出了列,“既是如王将军所说这般,时尚书如此深受朝野信赖。时侍郎大人也可放下忧虑,且陛下也说,权且是暂代,政务不紊乱便是了。”
    时侍郎?!
    面前这个绯红朝服的年轻人,鼻梁是挺直,五官是俊秀,跟时也比相貌自然是比不过的。就是这眸色深深,如清晨雾岚之后的茂林修竹,极有风仪。
    王初八突然想起,时也是有个堂兄弟同朝为官的。
    户部侍郎,时绥。
    这下王初八算是死了开口说话的心。看着殿上又有朝臣出列以驳,场面一度争吵得有些厉害。
    直至齐淮轻飘飘地来了句,“诸位大人,这是奚相爷今日寅时自个上予陛下的奏折所请。”
    ———
    “罕罕,你说今日陛下会赏些什么金银财宝给大人?”
    早膳过后,计颜与雀秧便各回了各院。
    今日阿罕留在时府里整肃,未陪着时也上朝。前个时辰还说着今日做女红的计颜,仗着与他相熟,好半天都在他耳边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