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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叔谁啊?”时雍抽他一脑袋瓜子。
    “不告诉你。”小丙犟着脖子避开,见时雍越靠越近,不停往后退,“你别乱来,我没偷没抢,你打我是犯法的。”
    时雍啧一声,“大晏律,一更三点暮鼓响,禁止出行。犯夜者,笞三十。”
    “你不也——”
    小丙话没说完就噤了声。
    他是个无父无母的可怜人,而她是个女差役。
    她可以在夜禁后行走,他不行。
    “好男不和女斗。我不跟你计较。”
    “嗤!”时雍别眼,“小子,斗得过再放狠话。”
    小丙摸摸受过笞刑的屁股,哼了声,“我不打女人。你若是没事,我走了。”
    “你爹呢?”时雍扬扬眉头,“不找爹,你来找叔?”
    “我爹——”少年垂下头,“死了。”
    时雍微怔,懒洋洋拍拍他的肩膀,“走吧。”
    “上哪儿?”小丙怔住了。
    “谋财害命。”时雍走在前头,“不怕就来。”
    小丙看了看自己,一身是伤,头发脏乱衣服破旧,哪有钱财可以谋?若被巡夜的人拿住,指不定又要挨一顿打,命也没了。
    “我怕你个鬼。”小丙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
    水洗巷尽头有家小野店,老板娘曾经是个私窠子,三十岁上下,这岁数营生不好做,她便改了行。店里吃食酒水虽不精致,贵在有特色和风情。
    时雍把小丙领到了这里,径直敲门入内。
    “娴姐。黄金豆腐丸子,回锅肉,一个蔬菜汤。另外,再给这小哥准备一套干净的衣服。”
    老板娘叫芮娴,人称娴娘,看时雍是个面生的姑娘,小丙又是一个毛都没齐的半大小子,样子邋遢得紧,略微怔了怔,便笑着应了,叫了伙计张罗。
    小丙看这店面干净整齐,店家又好生热情,便压低了声音。
    “我没有钱。”
    小子黑黝黝的脸,有几分赧意。
    时雍皱眉:“我也没有。”
    小丙瞪大眼,咽一口唾沫,“那我们赶紧走,看这地方就不便宜,我们吃不起。”
    时雍轻笑,“你一个无赖小蟊贼,还怕吃白食?”
    “我……”小丙低下头,“第一次偷。”
    时雍轻笑。
    也不知信了没信。
    小丙看她懒洋洋地叩着桌子,平静带笑地看着他,没有怜悯,也看不出鄙视,似乎并不在乎这个,脸臊了臊,更加着急起来。
    “我们走吧,没钱付账会被送官的。”
    “你不是有块玉?”时雍不冷不热地看着他,似笑非笑,“拿出来吃饭足够。”
    “你怎会知道?”小丙大惊。
    “我刚才见你的时候,你捏在手上。”
    小丙哦一声,又瘪嘴,“我娘说这块玉是我爹留给我的传家宝,若是没了玉,就没人知道我是谁了。”
    时雍问:“你确定你叔,住无乩馆?”
    小丙低头,从怀里掏出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
    纸上一行字笔走龙蛇,如银钩铁画,写的街址确实没错。
    时雍摊开手:“玉给我看看。”
    “干嘛?”小丙防备地看着她。
    “无乩馆不是谁都能去的,我帮你。”
    时雍翘起嘴角,笑容未落,娴娘便领着伙计端来了饭食,还附赠了一份糕点。
    “小郎君是先去洗洗,还是吃过再洗?”
    这世道难找这么有人情味的地方了。小丙满是感激,想想没有钱可能要吃白食,他看了时雍一眼,红着脖子走了,“我去洗洗。”
    小丙被伙计领走了。
    娴娘没动,在时雍身旁站了片刻,一脸笑开,言词间有几分试探。
    “回锅肉和黄金豆腐丸子是小店才有的菜。小娘子第一次来,怎会知道?”
    时雍靠着椅子半阖眼皮,神色淡淡,“曾听一位友人说起。”
    娴娘的笑容徒然凝滞。
    时雍夹起一个炸得金黄的豆腐丸子,吃得心满意足。
    “是这味。”
    娴娘神色再变,“冒昧问小娘子,你那友人贵姓?”
    时雍不看她,自顾自地说:“回锅肉是用蚕豆酱炒的吗?我那友人说,回锅肉必用店里的秘制蚕豆酱烹饪,方得人间美味。”
    娴娘双手揪着衣裳,一颗心忽上忽下,也不知是喜还是忧,表情惶惶不安。
    “小娘子的友人,是否姓……时?”
    第7章 阿拾的第三个秘密
    “唔。”
    时雍看了娴娘一眼,没承认也没否认,笑道:“我友人说,人若相识,不必拘于姓甚名谁,做甚营生。”
    不必拘于姓甚名谁,做甚营生。
    娴娘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突然掩面,湿了眼眶。
    “是她,是她。想我当日落难,她也这般说法——罢了罢了,过往恶浊不必再污了贵客的耳。”
    娴娘扭过身子大声叫伙计。
    “把我圆角柜里的青梅酒拿来,我要与这位贵客畅饮。”
    时雍慢条斯理地夹起一片切得薄薄的肉细嚼慢咽,穿的是粗布衣裳,气度风华却恁生矜贵。
    娴娘一直看着她,等酒水上来,坐在她的对面,昏昏然给自己灌了一杯,拭了拭眼角,便哭起“友人”,期期艾艾的嗓子娇脆哽咽。